第2章

蘇以沫這一睡就睡了六個小時,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醒來時,外面已經黑了,她爬起來開門。

蘇愛國拎著暖水瓶站在外面,見女兒睡眼惺忪,他微微一愣,連連催促女兒去洗澡。

家屬區住戶太多,相應的配套設施卻跟不上,經常因為廁所和洗澡的事拌嘴。孩子們都是放完學就趕緊去洗,等大人下工回來,澡堂門口擠得跟臘腸似的。

蘇以沫沒有穿回去,只能認命。

澡堂位於家屬區大門兩側,左邊是男澡堂,右邊是女澡堂,剛剛下工才五分鐘,此時門口已經排了上百號人。

蘇以沫排了半個小時才進去,此時隊伍已經排得老長,在院子裏足足繞了三圈,就好像波板糖。

進入浴室,跟以前她上輩子的高中差不多,幾十個管子連通鍋爐,管子另一頭是花灑。

洗完澡,渾身清爽,只是她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晚飯吃的又是大鍋飯,清湯淡得能照出影子,菜也是以水煮居多,連點油腥都沒有。比後世的減肥餐還難吃。蘇以沫苦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

張招娣見女兒吃得不多,以為她剛剛病好,還沒恢復平時的飯量,眉頭緊緊蹙起。

晚上,蘇以沫躺在自己的小床,怎麽都睡不著,倒不是剛穿過來不適應,也不是下午覺睡多了,而是外面不間斷地傳來嘈雜聲,有人下班交談的聲音,洗澡的聲音,工地施工的嗡嗡聲……這麽多聲音交織在一起,吵得她腦殼疼。快到四點,她才迷迷糊糊睡著。

不到六點,蘇以沫就被爸爸喊醒,比昨晚高了好幾倍的嘈雜聲在外面噼裏啪啦響個不停,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張招娣上的是早班,四點多就走了。

小孩子沒有定性,蘇愛國這個父親就要督促女兒起床、吃飯、上學。

蘇以沫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右側的盆架,這邊墻上掛著一塊鏡子。

以蘇以沫的身高,自然看不到,她踩在凳子上,終於看到自己的這張臉。

上輩子她容貌很普通。有多普通呢?可以這麽說吧。她跟競爭對手搶總經理的位置,他輸給她,他都不會用“她是靠姿色上位”這種借口來抨擊她。

可這張臉卻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只是這張臉卻喚醒她腦子裏一段久遠的回憶---

她高考那年,成績被人頂替,她誤以為自己沒考好,家裏又不肯出錢讓她復讀,她只能去省城打工。她到省城的第一天,在火車站遇到一對夫妻,蘇以沫之所以記得這麽清,因為這對夫妻長相一般,卻有個容貌不俗的女兒,但是這女兒癡癡傻傻,明明二十多歲,卻有兒童般的笑容。夫妻坐在火車站門口的台階上哄女兒吃東西。女兒將手中的吃食塞到父母嘴裏。多麽溫馨的一幕。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的家人並不疼她。這一幕深深刻在腦海裏,每當她熬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是回味這一幕,告誡自己:這個世界還是有愛,只是她運氣不好,沒有遇到。

鏡子裏的這張臉跟上輩子的那個傻姑娘因為年紀不同,她分辨不出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是那對夫妻卻跟原身的父母非常相似。

那麽問題來了,她穿成了原身,那原身呢?是穿成了她,還是投胎轉世去了?

她的視線掃到旁邊的日歷,上面的日期是1990年4月20日。

看著這種老式日歷,蘇以沫揉了揉疲憊的臉,這才有種回不去的真實感。

蘇以沫滿腹心事去洗漱池,這邊已經擠滿了大人和孩子,排了好半天才輪到她。

洗漱完,蘇以沫回到家,蘇愛國已經從食堂打好了飯菜。

作為食堂員工家屬,蘇愛國唯一的特權就是不用像其他職工排隊。直接進後廚就能打到飯菜。

早餐比昨天的飯菜好吃些。油條、豆漿、饅頭和潮汕菜脯,幹凈清爽。

蘇以沫吃完飯,按照原身的記憶去幼兒園。中午就在幼兒園吃飯,下午四點放學。

這時候的家長不接送孩子,蘇以沫也是一個人回的家,離老遠就看見門口有個賣鹵菜的攤子。

比起大鍋飯,無疑地攤美食更能增進食欲。

許多小孩子饞得直流口水,紛紛跑到院子裏喊家長買鹵菜。

有那疼孩子的家長會拿錢下來。那些節省的家長就會笑罵一聲,“嘴怎麽那麽饞。不買!”

蘇以沫抿了抿嘴,徑直回了家,一眼就看到桌上擺放的一只鹵鴨,她頓時眼前一亮。

張招娣見女兒不錯眼盯著鴨腿,饞得眼睛直冒綠光,撲哧一聲笑了,立刻催促她快點去澡堂洗漱,“回來再吃。”

現在還不到飯點,蘇以沫確實不餓,再說她也不想像昨天排半個小時的隊,乖乖去洗漱。

洗完澡回到家,就聽張招娣正在向丈夫抱怨,“這麽一只鹵鴨腿抵得上食堂一碗紅燒肉。這外面的東西就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