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別騷擾別人了

周日,任啟東是被松鼠扒拉鐵籠的噪音吵醒的。他以昨夜的姿勢側躺著,隔著鐵絲網摸了摸,打開籠門把松鼠放了出來,抓在手心撓了會兒。又嘀咕了兩句,就撒手讓小家夥自由探索去了。

任啟東坐起來,哢噠——傳出一聲不妙的聲響。脖後某根筋崩斷了似的,痙攣了一小陣,然後是抽抽的劇疼。他小聲地“哎喲哎喲”著,右手從後背繞到脖子左側,緩緩向上提拉,托著頸椎舒緩陣痛。

任啟東瞥了一眼突出的沙發扶手,方楞楞的一塊,比他習慣的睡枕高出大一截。任啟東又望了臥室一眼,深深嘆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藍溱還有五谷雜糧的需求,再不待見,到了飯點,也只得忍辱負重坐下進食。任啟東歪著腦袋,朝向藍溱的方位,身體卻是側坐著,朝向另一邊,以一個非常怪異的姿勢緩慢往嘴裏喂飯。

藍溱皺眉兇道:“你能不能別盯著我看了?”

任啟東站起身,換了個方向,背對著藍溱,夾了幾筷子菜堆在米飯上,就著吃,沒什麽味兒。

藍溱更氣了:“你幹嗎呢?故意跟我唱反調?”

任啟東咽下一大團白米飯,說:“落枕了,不這麽著不行。”

藍溱從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準許他換回了最初那樣。

倆人沉默寡言地進餐,偶然筷子叉到同一盤菜裏,任啟東優先讓開了。誰想藍溱不領好意,咄咄逼人地追趕著他的筷子,磕磕碰碰充滿了火藥味。任啟東幹脆撂下筷子不吃了,藍溱卻又突然停止了幼稚的報復,波瀾不驚地說:“待會兒我媽要來。”

在藍溱道出那段陳年經歷後,任啟東一度以為藍溱童年過得有多悲慘,爹不疼娘不愛,是個多麽無助的小可憐,無底線地溺愛了藍溱一段時間。

直到後來,越相處越深入,對藍溱胡說八道蓄意賣慘的性格產生了透徹了解,又親眼見到了藍媽媽:平易近人,和藹……算了,這詞和她不太搭噶。

藍媽媽是一家上市企業的零售部總負責人,工作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在飛,全國巡店。所以一年到頭來,也見不了藍溱幾次,也是沒辦法的事。她還有丈夫與小女兒要顧。

藍媽媽在奢侈品行業工作,見多識廣。藍溱出櫃時,她驚訝的點不在於事件本身,而在自己火眼金睛怎麽早沒看出來。

聽完藍溱平平無奇的敘述,藍媽媽松了一大口氣,了卻心頭一樁大事。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麽給這個懶漢相親,禍害別人小姑娘,於心不忍。

咳,當然也不是說禍害任啟東就可以的意思。

另一邊,任啟東對藍媽媽的情感也很復雜,要是藍溱正式地帶他去見家長,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純屬於被突擊檢查逮個現行,不成體統地在沙發上親作一團,還能怎麽撇清關系。

“親愛的,下來幫姐姐搬下東西吧,太重了我一個人拿不動,快點快點,把閃閃也叫下來。”

閃閃是藍溱的小名,任啟東第一次聽見還是從宋懷文嘴裏,用於取笑。但藍媽媽叫起來,就無比自然。

任啟東聽著微信裏的這條語音,腦殼隱隱作痛。他舉著手機走到藍溱跟前,點擊重播,原封不動地說:“你媽讓我們下去搬東西。”

藍溱懶洋洋道:“跟她說不要,拿回去好了,我們不缺東西。”

任啟東把手機往他手裏一塞:“你自己說。”

藍溱像碰著燙手山芋,又扔回給他:“找你的又不是找我的,還裝嫩自稱姐姐,占我便宜啊。”

任啟東氣惱:“你媽又不是我媽。”

“哦,那你也別理不就行了。”藍溱回過頭,繼續跟著視頻教程訓松鼠,企圖教會它伸爪握手。

任啟東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拿著電梯卡下去了。

藍媽媽站在一輛銀色保時捷旁邊,打扮得就跟隨時要被街拍一樣,頭發燙了卷,顯年輕的棕栗色,手上又做了亮閃閃的美甲,晃著車鑰匙朝他招手,高喊這兒這兒。她旁邊似乎圍著倆不良青年,一個腳踩著滑板,一個穿著兜帽衫。

任啟東低下頭速速走了過去。

走近了,只聽見藍媽媽對著其中一個人道:“哎呀,我的微信不好給你,但你可以加下我兒子的。”她挽過了任啟東的胳膊。

任啟東親眼見著那人的臉色逐漸變綠,極力憋笑,藍媽媽又輕輕擰了他一把,任啟東連忙挺直了虎背熊腰嚇唬人。

“對不住啊大哥。”吊兒郎當的滑板男立馬收斂了,蹲下抱起了滑板,朝任啟東連連拱手,“對不住,是我眼瞎,絕對沒有不尊重令堂的意思。”怕挨揍似的,一扭頭就跑了。他的同伴在後面拔腿直追。

一身輕的藍媽媽維持原樣,挽著任啟東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問道:“閃閃沒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