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杜望江聞言冷笑一聲,

“你忘了我有個同鄉是在勤政殿當差的宮女,她親眼瞧見的……”

兩個人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是不是還發出些嘖嘖的嘆聲。

這兩位都是宣課司掌管一坊稅收的區區從九品小官,這官職雖小,可在商賈面前權力卻大過了天,二人除了利用職務之便替某些商人偷漏稅款,還私下強行投股分紅,賺的是缽滿盆滿。

“怪不得皇上會讓一個八品的小太監掌管了幽肆無間,鬧了半天還真是靠出賣色相啊。”那人撇著嘴嘆道,“也不知道這男人哪裏好,皇上竟連嬪妃也不納。”

“他算男人嗎?”杜望江嘿嘿笑著,雙目微眯,“不過那麽多朝中要員都盯不過來,哪會輕易管到我們頭上,不過是小心點罷了。”

“那倒是,聽說他從不親自露面,估計是……”

自不羨仙出去,二人又同去了酒坊喝酒吃飯,杜望江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月懸中天,他渾身散發著酒氣回到了城西的家中。

私下雖賺了許多,但他卻沒膽子明目張膽地花,他所居住的宅子在京城甚至顯得有些寒酸,家裏除了妻子孩子之外,也只有一個丫頭幫忙操持著家務。

家裏已經漆黑一片,想必是都已睡下,可他才不管不顧如往常一般準備使勁敲門,可手剛一碰到,門卻被推開了。

杜望江一愣,酒立刻醒了幾分,嘴裏不幹不凈地咒罵著妻子丫頭,自己轉身將門搭上,歪歪斜斜地就推門進了堂屋,

“小蘭,小蘭?”他大著舌頭叫著,“點上燈,給老爺打盆熱水來。”

話音剛落,眼前驀然一明,如豆般的火苗照亮了一隅,而後將屋內油燈點燃,隨著燈火漸起,整間屋子盡收眼底。

“小蘭你這個……”杜望江只覺得有一人坐在了堂屋椅子上,心中還想著小蘭一個丫頭怎敢如此大膽,可咒罵的話還未出口,他卻失聲叫了起來,

“你是什麽人,為何在我家中!”

椅子上坐著的,是一個身子挺拔,滿含笑意的清俊男子,面容在閃爍的燈火下半明半暗,也讓這笑帶了一絲陰冷的氣息。

在他的注視下,杜望江竟覺得有些腿軟,氣勢也漸漸消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

“閣下是……?”

“你可是杜望江?”這人終於開口說了話,聲音卻意外的清越,說著他的頭微微側了些,手肘在桌上撐著了腦袋,倒有了幾分孩子氣,可杜望江不敢造次,仍老老實實地答道,

“在下正是杜望江。”

“那我就沒找錯。”來人笑嘻嘻的,語氣雖看起來倒比方才和氣了許多,可這滿含笑意的雙眸讓人不寒而栗,眼看著杜望江腿肚子都在抖,他忍不住嗤笑,

“方才杜大人說您同鄉在勤政殿當差,她與你說了什麽我也想聽聽看。”

此言一出杜望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如篩子般抖動,“在下沒……沒說過這些話。”

“剛才大人可是拍著胸脯打包票,那說得如同親眼所見,怎的現在又不敢說了?”

杜望江偷偷擡眼,果真見青年腰上別有一塊腰牌,那上面正刻有無間二字,而那令牌上鑲嵌的碧玉圖騰昭示著他在無間中地位頗高。

他的冷汗頓時下來了,心內無比懊悔,他以為自己這種末等小官入不得無間的眼,卻沒想到竟是無孔不入,自知瞞不過的杜望江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都給交代了,目露哀求道,

“在下全說了,還望大人寬宏大量饒在下一命。”

“你倒是個實在人。”此人正是清川,他好似誠心地誇贊著,可那眼中的寒光卻如冰霜般寒冽,“不過杜大人放心,我此次來並非是來拿你的,而是想與你商量些事情。”

送走了清川,杜望江呆坐在堂屋許久,直到未關的門刮進來一陣清風讓已經汗濕的他打了個寒顫,這才想起來去查看屋內的妻兒。

也不知幽肆使了什麽手段,他們在外面那麽大動靜,屋內的人卻依然睡得香甜。

看見妻子稚兒的睡顏,杜望江更覺惶悚,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為了這點錢財鋌而走險,方才那人雖未明說,可明顯是要利用自己釣大魚,這無論成與否自己恐怕都難有好下場。

這邊的杜望江長籲短嘆,心悸難眠,皇城中同樣有一人在以安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將殿門打開了一條縫兒,側身擠了進去。

以安張了張口想對他說些什麽,卻又看著馬上閉合的門縫輕搖了下頭轉身而去。

這偷偷進去的,就是在外月余剛剛回宮的葉時雨。

他此時已是一身太監服侍,借著窗紙透來的幽暗光線從櫃中取出被褥來,躡手躡腳地鋪在龍榻邊上,慢慢躺了下去。

葉時雨屏住呼吸,盡力地讓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一寸寸地挪動著身體終是調整好了姿勢,輕輕呼出一口氣,準備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