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算太大的桌上擺著四菜一湯,謝松雪抱壇而來,那壇子上還寫著三個字,歲寒堂。

司夜心中一動,他飲酒不多,但卻獨愛京西曲生坊的歲寒堂,這宅院與酒坊是有些距離的,莫不是湊巧。

“說來請大人吃飯,可我卻只會做幾個家常小菜,大人莫笑話。”

司夜搖搖頭,“家常味,許久未嘗過了。”

“那大人可願常來?”心裏的話就這麽說出了口,話音一落就連謝松雪自己也愣住了,他臉頰又有些微紅,

“要是大人覺著還能吃的話。”

許是不在宮裏,司夜覺得今日的謝松雪很不一樣,少了不少拘謹,與他相處倒也覺得舒服,司夜低頭看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由衷道,

“沒想到先生的手藝如此好。”

“你我……也算朋友吧?”謝松雪試探地說出,眼中微光煽動,“這樣大人先生的稱呼未免太生疏,現在又不在宮中你喚我松雪就好,我可否稱你……司夜?”

這在站在的自家地盤上,謝松雪的膽子也大上了不少,本想著酒過三巡再說的,偏又沒忍住。

這裏只有他二人,若這樣客套反而顯得別扭,司夜嘴角含著笑點了點頭,謝松雪的心在這一瞬間定住了,他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曾想司夜這般容易就答應了。

謝松雪強行壓下不斷上揚的嘴角,將壇中酒分進壺中,二人借著檐下燈火舉杯共飲。

“要說你的功勞與份量,哪怕官拜一品都不為過,為何要屈於一個五品侍衛?”酒下了肚,話就更多了些,謝松雪仗著眼下氣氛正濃,企圖再多了解些眼前之人。

“我志不在此。”司夜端酒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垂下眸子一口幹了。

謝松雪的一雙眼幾乎沒離開過司夜,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黯然,他也飲了一杯,眼神有些飄忽,

“我倒是志在廟堂,被那薛平周給毀了。”

寒窗苦讀,盛名在外,謝松雪自然也有著讀書人的傲骨,雖說現在殊途同歸,可未能參加會試乃是他這一生的遺憾,今後無論官拜何處,他都不可能再有三甲的頭銜。

一想到此,謝松雪不禁心中郁悒,拿過酒壺自斟一杯又是一飲而盡。

司夜聞言眉頭微蹙,知謝松雪怕是有些醉了,只是他與旁人不同,這酒喝得越多臉色就越是冷白。

“歲寒堂喝起來平和卻性烈。”司夜執起他還要斟酒的手腕,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江樹,“莫再喝了。”

“不行,今日難得,這一壇需得飲盡才好!”

司夜無奈地看了眼手中執起的纖細手腕,他又不是習武之人,他若使力讓其將酒壺放下,又怕會傷了他,

“酒飲至微醺正好,多了就要傷身。”

“司夜。”謝松雪顧不得酒壺了,松開手就一把拉住了眼前人的衣袖,司夜猛然一驚,電光火石之間伸手就將下墜的酒壺撈起,可還未等他將酒壺重新放在桌上,謝松雪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你在關心我是嗎?”

下一瞬謝松雪身前一空,踉蹌了一下直到撐到了桌沿才勉強站住,一股酸澀霎時間充斥了胸腔,就連口中也泛起了苦。

“你醉了,早些歇息吧。”見其站穩,司夜要將扶的手撤了回來,轉頭像去尋江樹的蹤跡,謝松雪看出了他的心思,腹中一熱,酒氣上頭,便支起身子又要去尋司夜。

司夜見狀本想躲開,可他若真躲了,謝松雪必是直直地摔在地上,行動永遠比想法要快一步,待到司夜反應過來,他已將腳步虛浮的謝松雪攬住,托起了他不住向下墜的身體。

“我送你回寢房。”司夜想架著謝松雪回去,可他爛醉如泥硬拖在地上實在不雅,司夜思量片刻彎下腰,將癱軟的人打橫抱起,向寢房走去。

懷裏的謝松雪異常安靜,直到即將踏入房門的一刻,他突然嘟囔著一句,

“司夜,你真不懂嗎?”

司夜一僵,低頭看了一眼,卻見謝松雪閉著雙眼似在說著夢話,他微嘆著將人輕輕放在床上,又將鞋靴除去。

謝松雪沒再纏著,他只是側過了身背對了門口起了淺淺的酣睡聲。

“我心中,早有一人。”

連貫的鼾聲倏地斷了下,而與此同時的是房門吱呀的關閉聲,謝松雪隨著聲音緩緩睜開了雙眼,這其中帶著醉,更滿是哀,雙手胡亂地扯過被子,將自己深深埋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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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陽府今年的雨水連綿不絕,隴江的水位也高出了不少,為怕出事,就連江中畫舫都一應關閉,黃既明悶在府中多日也覺心煩。

秦如意躲著不見他,而城中街道積水都已頗深,就是想去玉蝶苑也是不能了。

“大人,巡堤的人來報,隴江西岸安石縣境內堤壩有些松動。”袁文俞突然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