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皇上已有子嗣?!”這話讓平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黃錚易也驚得瞪大了雙眼,“從未聽說聖上有過婚配。”

“當初朕剛任齊王之時結識了一名女子甚是心儀,後誕下一名子嗣。”高長風面露柔情,像是當真在思念當初情形一般,“朕當年無力保護她母子二人,遂不敢將其接入王府,就在周山的郭巖鎮為他們秘密置辦了宅子,只是在孩子三歲那年阿楚她因病去世,朕才將孩子接回了齊王府。”

“皇子怎可流落在外,自當是要接回宮中。”黃錚易猶豫了下問道,“那孩子母親是哪個府上的?”

“阿楚她是無依無靠的個孤女,等朕的昀兒接回來就著宗人府為她追封個妃位,重新厚葬。”

黃錚易總覺得這事兒聽起來嚴絲合縫卻又透著絲古怪,但皇子回宮茲事體大,宗人令與太常寺卿也很快來到了養年殿,黃錚易便也不再言其他。

詔獄的牢房建於半地下,每個牢房上方僅有幾個巴掌寬的通風口與外界相連,但葉時雨犯下的乃是滔天重罪,獨自一人關在詔獄最深處的監牢之內。

這裏甚至連一絲縫兒都沒有,只有監牢過道幾盞長明燈帶來的微弱光線以及常年不透氣所積攢下來的酸腐氣味,即使已經在這裏關了幾天依然時不時地竄入鼻腔,勾起陣陣不適。

但也許是特意安排過,這牢房內收拾的十分幹凈,進來頭一日還見著幾只探頭探腦的老鼠,第二日也都沒再出現過。

葉時雨開始還默默地計算著時間,可昏睡過幾次後就再也不知日夜更替,只覺得愈發渾渾噩噩,頭腦都有些遲鈍。

葉時雨低著頭靠在潮濕的墻壁上,無法束起的長發無序地散落在周身,將面容掩在其中,腳上的傷口依舊結了血痂,一旁的稻草堆裏藏有一瓶傷藥,但已放在那兒幾日,卻從未動過。

詔獄的盡頭很安靜,腳步從很遠的地方就能傳來,聽到有人向這邊走來時葉時雨還以為是獄吏,可聽著腳步有些雜,似乎不止一人。

難道是來提審他了?

一直看似恍然的葉時雨眼中聚起了光,他用盡力氣撐著墻壁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欄杆處向過道處盡力望著,這兒實在太昏暗,只見兩個身影自盡頭逐漸走近,經過那墻壁上的一盞盞燈火,面目亮了又滅,快到之時走在前面的人擡起手來,後面跟著的人停住了腳步。

葉時雨看出是誰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喉嚨本就被傷了,加之多日未曾開口,他竟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來人仍是一身玄色窄袖長衫,無聲地看著他,從頭到腳這樣看著,雙目中的疼一點點加劇,刺得葉時雨垂下眼眸,不顧腳上的傷慌亂地向後退去,血痂處再次滲出血水。

“別再動!”妖~精

高長風將牢門打開,幾步沖到蜷縮在墻邊的人前,不顧抗拒地捧起了他的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觸目驚心。

他頸項上的勒痕已變得黑紫,上面還有幾道已經結痂的劃痕,受傷的那只腳腫成了饅頭,上面還滲著血水,一看就是完全沒有治療。

尤其是那一雙驚惶卻又忍不住看向他的雙眼,疲憊至極,似乎需要用盡力氣才能讓眼神聚起,不那麽渙散。

高長風的腦海裏頓時將現在他與兒時因廷杖而差點喪命的模樣重疊起來,他現在太脆弱,脆弱到讓他覺得自己若再稍微用點力就會將他碰碎,怕他掙紮再碰著傷口,高長風只得松開手,讓葉時雨先平靜下來。

“皇上……不該來……”葉時雨盡力發出聲音,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是高靖南身邊的親信,又親手殺了他,若與高長風再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就可能會有有心之人說他是被指使的,自己既要攬下這罪名,那就不可再前功盡棄。

“所以你絕食,不肯用藥,一心想求死是嗎!?”高長風痛極,更恨極,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相信這一切都能解決!”

面對著痛徹心扉的質問,一直混沌的頭腦也尋回些清明,若不是安排好了一切,皇上是不可能這樣一身打扮來到詔獄的。

下一刻他只覺得身上一緊,整個人被高長風鎖進了懷中,這是一個單方面擁抱,就像是要將他揉碎般發狠地鎖著雙臂,緊到難以呼吸,

“疼……”

被勒緊的傷口不可避免地疼痛,葉時雨徒勞地掙紮著,換來的卻是更為用力的束縛,疼得他無所遁形。

“就該讓你疼。”高長風手臂的傷口因為過於用力而崩開,皮肉重新撕裂的疼痛使他用力地喘著,思緒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場與疼痛糾纏的擁抱無關柔情,無關憐惜,就好像這樣高長風都才能確認他是真實存在著,確認這不是一場大夢。

“每次快抓著你的時候,你就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