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葉時雨見之一震,登時有些慌亂,一時間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卻最終還是決定不能欺瞞。

“這是在隨寧府時……皇上所賜。”葉時雨驚惶不安,偷偷擡眸看了眼高長風,只見他仍盯著這玉牌,面上卻看不出到底是何想法。

這讓他更加驚慌,一雙手死死攥住了衣角,又躊躇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了口,卻聲若蚊蠅,

“不知殿下可否聽過些傳言……?”他無措到有些磕磕巴巴,“奴才……奴才與他……那皆是訛傳!”

等了片刻,四周仍是一片寂靜,葉時雨不敢再擡頭,只覺得心中剛被填滿的溫存被一點點抽離,像是要逃避一般逐漸縮起了肩膀,像個即將被拋棄的小獸一般可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高長風心疼地蹙起了眉,趕緊將人拉進懷裏安撫地順了順背,“你為我做了這許多,我又豈會輕信那些傳言。在宮中臨別時,我還不懂自己是何心思,可還未走出宮門我便後悔了,怎麽當初就將你留在了高靖南的身邊,讓你受了這諸多危險和委屈。”

高長風又瞥了眼那枚玉牌,“如今見了這東西,便更惱自己。”

瞧見他戴著高靖南給的東西,他怎能不惱,可知道若自己真說介意,葉時雨怕是真要將這東西摘下來。

如今他身伴狼側,自己又豈能憑一時任性將他推入危險之境,高長風暗暗咬牙,總有一日要將這東西砸得粉碎不可。

葉時雨有些逃避地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心中思量著他又該如何開口。

畢竟若真論起來,那些傳言其實半真半假,高靖南確實對他有些不尋常的心思,可他並沒有!

“奴才雖不舍殿下,但更願為匡助殿下早日達成夙願,只是奴才與……”

“你不用這般解釋,我自是信你的。”高長風見他惶然,心疼地將人摟進懷中,

“只是後面的時日再不能這樣相見了。”

太上皇一日不如一日,隨著各皇子入京,他們必得在榻前侍奉,更何況總出入他這宅子必然會帶來難以控制的危險,二人只得按捺下剛起的情意,在宮中偶爾見著時裝作不經意地看上兩眼以解相思之意。

太上皇的寢宮外殿中,雖人滿為患卻是靜謐無聲,太妃太嬪皇子公主們都滿面哀傷地跪著,說到底不過是在等其咽下最後一口氣。

德太妃遠遠看著不過才七歲的幼子一臉疲憊地跪在幾丈之外,累得兩眼發懵搖搖晃晃,心中既心疼又淒苦不已。

可誰又知這歷朝竟一夜之間變了天,她從風光無兩的德妃轉眼成了德太妃,更讓她心驚的是,是她母家一直以來是在明面上支持太子的,所以當高靖南讓年僅七歲的高廷宗獨自前往偏遠的封地為王,她縱使再心疼不舍,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更何況高廷宗封地遠在西南的泗安郡,一來一回就需要大半個月,高廷宗不過剛到了泗安便又匆匆趕回皇城,連續一個月的車馬勞頓讓一向粉撲撲的臉蛋也變得蠟黃。

德太妃不忍再看,收回的目光恰巧放在了最前方的太後身上,眼神不禁變得怨懟,兒子當了皇帝,手握實權的太皇太後也是她親姑母,這個蠢女人又如何能如此好命。

其實跪在這裏的人們,此時又能有幾個真心哀痛,心裏不過各懷心思,想得不過都是何去何從。

內殿中,只見一直守在床邊的新任太醫院院判的沈亦成仔細查看後,一臉哀傷地沖著高靖南跪下,

“皇上……太上皇他駕崩了!”

這聲音傳到外間,頓時整座大殿內哀嚎哭聲一片,就連周圍的宮女太監們也都泣不成聲,高靖南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話梗在了喉間說不出一般,此刻卻見呂賢上前了幾步,哽咽著跪倒在他腳下,

“請讓奴才為太上皇更衣吧。”

高靖南眼眶微紅,微一頷首,呂賢隨即跪在榻前深深磕了幾個頭,咚咚的砸地聲讓人聽了心驚,待他起來後額角果然已滲出了血。

葉時雨心中不禁感慨,這宮中數十年的相伴,說到底不是毫無情分的,可面對著利益權勢的糾葛,這情分又能算得了什麽,不過是將人推向深淵的助力罷了。

他用余光看了看外殿,殿下就在那兒,那他們之間又當如何呢?

想到此處,他忽覺得不該這樣想,他與殿下那自是不同,他們是兒時相依的情意,是不摻雜任何利益與詭計的,他絕不可能背叛殿下,殿下自然也是信他的。

這國喪一起便是二十七日,守喪更是百日之久,但郡王外官必是不能呆這麽久,下葬後又守了七日便開始紛紛離去。

葉時雨心中矛盾不已,既不想人走,又唯恐高靖南改了主意將人扣下,直到聽聞齊王府的馬車已駛出了京城範圍才算是郁郁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