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羅刹?

葉時雨心裏一慌,想到的是幼時見過的鬼面舞,當時雖不甚記事,但那一張張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鬼面卻是他噩夢一直以來的來源,推門進去葉時雨的下巴幾乎要戳到胸口,不敢擡眼看。

“四殿下,你剛又在門外編排臣吧。”

這聲音低沉文雅,好聽得緊,葉時雨實在有些好奇,怎的羅刹還能有這麽好聽的嗓音,偷偷擡眼一看卻發現一位已近中年的卻白面美髯,劍眉鳳目的男人,不僅不像高長風形容的可怕模樣,甚至還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什麽都瞞不過羅少傅。”高長風一笑,這笑與往時不同,這似乎才是他發自心底的快樂,“將書拿出來吧。”

葉時雨不敢耽擱連忙取出,卻發現書本已被他抓得發皺,

“是奴才不好。”

少傅羅維清卻有些意外,他看了眼葉時雨欲言又止,眼神中帶有擔心,高長風卻笑道,

“司夜查過的人還能不放心嗎?”

“臣自是放心,殿下看人一向是準的。”羅少傅將書收起,“走吧,到了講學的時辰了,等今日學畢再來取新書。”

葉時雨隨著高長風進了學堂,寬敞的房間內整齊有序的擺放著桌幾,外面雖炎熱這裏面卻有一絲絲涼爽,細看之下原來怕皇子們太熱無心學習,房內四角竟擺放著巨大的冰塊,還各有一名太監拿著蒲扇緩緩扇動,將清爽之氣送進來。

酷暑之時哪裏來的寒冰?這一幕讓葉時雨看得是瞠目結舌,直到羅維清的眼神掃過來,他才驚覺自己失態迅速低眉垂首。

大皇子高成樾已成年本已不與他們同在一起聽學,二皇子高靖南更是跟著身為武將的舅舅出征,立下過戰功,三皇子高顯允雖比他大不了多少,最近在皇上面前也是頻頻露臉,對他的學業深感欣慰。

反觀高長風不僅時常缺課,偶遇著皇上檢查課業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四皇子是個不成器的庸才,這話雖沒人當面直說,但也都是人心中不爭的事實。

“呵,你那個笨奴才是不是不敢來了?”開口的正是三皇子高顯允,他眼神中充滿不屑,譏諷道,“嘖,這又換了一個豆芽菜一般的小奴才。”

高長風根本沒打算理睬他,拉起葉時雨就徑直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高顯允瞪大了雙眼驚道,“奴才不在外面候著,進到這讀聖賢書的地方成何體統!”

“你就在邊兒上伺候著。”高長風充耳不聞,只是吩咐著葉時雨。

葉時雨點點頭跪在一旁,雖低著頭卻依舊能感覺到如芒刺背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皇子聽學一般都有一伴讀在側,這種進入皇家私塾的榮光自然不會便宜了外頭的人,所以全都是宗室子弟或皇子生母家的適齡男兒,也是各位皇子勢力培養的開端。

高長風母家獲重罪,家中男丁除六歲以下的稚兒販賣為奴,其余人全部問斬,生母靜嬪自戕於寢宮,高長風也由此養於景華宮內,所以自打聽學以來,他就不曾有過伴讀。

“一個閹奴如何能進得私塾!”三皇子的伴讀,禮部尚書之子康恒怒道,仿若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

高長風斜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懶得與你說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康恒更是怒氣橫生,但無論高長風如何落魄也是正正經經的皇子,他一個臣子自然不敢再開口置喙。

高顯允正準備接茬下去,羅維清卻輕咳一聲,原本騷動不安的眾人皆坐得板板正正不敢再議論,他們也由此看出少傅默許了這件事,即便有所不滿也只得咽進肚子裏。

即使寒冰送爽,成為眾矢之的的葉時雨依然讓汗溻濕了脊背,他沒有資格和其他伴讀一般有單獨的桌幾,只是跪在高長風身邊。

他明白高長風帶他進來的目的,所以即便只能跪著,葉時雨依然極為專注地聽著羅維清的每一句話,能進學堂這是他從未奢望過的事情,更何況這皇家私塾裏全是皇子與貴人,若是說出去怕是無人敢信。

只是身邊的高長風大大的打了個哈欠,趴在了書桌上睡了起來,葉時雨小心地看看四周,周圍的人像是習慣了一般,根本無人關注這邊,就連少傅也神色如常繼續講學。

見此狀葉時雨也收回心神,聽得是專心致志,直至羅維清合上書本宣布下課,仍覺意猶未盡。

葉時雨環顧四周叫其他人都起身離開,便輕輕推了下高長風後準備起身,卻剛動了一條腿就忍不住輕輕哎喲了一聲,

“殿下,奴才腿麻了……”

葉時雨羞於讓其他人發現,只得低聲道,高長風眉毛輕挑沒有說話,不像其他人那樣迅速起身,仍是端坐著。

“四哥怎麽還不走?”剛剛六歲的六皇子高齊琛奶聲奶氣地說道,“該去練習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