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二零四只小骷髏（第2/2頁）

她又來了，這一次，她一定要登頂。

浮現的人影不斷潰散，一道有一道劍意被擊潰。曲微塵的精神海時時刻刻仿佛又萬千劍意爆發又毀滅，她獨自承受著欲要炸裂的痛苦，除了雙目赤紅之外卻再無其他表現。

此時此刻，她劍心澄澈，劍意淩然，劍指山頂，沒有絲毫退卻與遲疑。

又是一道山路彎，當曲微塵繼續朝上走時，整個人倏地一個踉蹌，在那一刹那，仿佛有千斤壓在她身上，幾乎將她腰身砸彎、砸斷，令她摔倒在地。她咬咬牙，身體終於有了幾絲顫抖，卻又一點點重新挺直了腰背。

離山頂……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怎麽能在這時候就堅持不住了？

[曲微塵，那些人影……你之前擊碎的那些人影……都在你的背上。]九號聲音顫抖，它不知道這是幻象還是什麽，但看曲微塵那一瞬間的踉蹌，顯然，這些人影給曲微塵造成了真真切切的傷害。

“是麽？”曲微塵垂下眸子，她想，也許這就是劍山的考驗吧。想要登頂的人，得將其他在此殞身的劍客前輩的期望……一同背負？這顯然是某種考驗，又是某種篩選。她沒空在原地停留，很快邁開步伐，繼續向上。

人影還在不斷出現，劍意仍在不斷襲來。曲微塵咳出一口血，反手一劍斬斷一位人影，下一瞬只覺得背後愈發沉重，這種重量並未源自肉丨體，更多確實來自靈魂。伴隨著負擔，還有著揮散不去的、從靈魂深處扼住她的窒息感。

與這種感受相比，那不但爆發的割裂、撕裂感反倒能領曲微塵疼得清醒了。

[或許，或許我們不該斬那些人影？要不還是收手，只登頂吧！得保存力量啊！]

“我是為了登頂，但為的不是登上那裏，而是登頂路途中的每一步。”曲微塵喘息著說，她取出營養液與治療藥劑一飲而盡，咽下時只覺得這些藥劑都帶上了血腥味。

曲微塵看著自己超過身邊一具具枯坐的白骨，身後的重量令她愈發明白自己到底背負了什麽。那麽，這些登山的劍客呢？他們也曾背負了這麽多的期望，一同攀向那座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山頂嗎？這每一步都很重，但每邁出一步，曲微塵都覺得自己在突破自己。

有些時候，她是真的很固執啊。

亡靈法師？是的，她是亡靈法師。但是，她也想當一名劍客啊。

鳶鳴劍不是拐杖。她的劍意不是忍耐。她擁有出劍的勇氣，也能擁有背負一切的氣勢。僅僅靠忍耐，又怎麽能走到山頂？

什麽是劍？劍道是什麽？曲微塵始終記得第一回 登山時的那些質問，也記得她下山時的微風與那輕到幾乎察覺不到的、更像是幻覺一般的贊揚。

只能到這裏嗎？只能到這裏？不可能。

鮮血從嘴邊溢出，曲微塵以左手手背狠狠擦去，又灌下幾瓶治療藥劑與營養液泡泡，右手鳶鳴劍卻從未停下過出劍。她的劍意，她的劍勢……都在這劍斬裏了。

無形的劍意穿透她的腹部，刺穿她的手臂，只滲出大片大片殷紅血跡，這疼痛卻雙重打擊在她的身體與靈魂上。曲微塵踉蹌一下，一個不穩差點就又被背上那數不清的人影重重壓下——但她強自穩住了身形，繼續朝前走去。

沒有停下腳步，甚至不能歇一會兒。曲微塵知道，只要停下片刻，只要松懈片刻，她就會被壓垮。她的精神緊繃著，哪怕被劇痛一次次侵襲，也沒有哪怕一瞬間的放棄想法。

[不行，你背上的人影太多了！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登頂，到時候你想下去都難！]九號急急道，[這裏劍意濃度太高了，我就算給你屏蔽掉大半，如果到時候你特別脆弱，就算是一點點傷害都會讓你很痛苦的！]

“這是登頂者應該背負的。”曲微塵喘息著閉了閉眼，她咬咬牙，鳶鳴劍再次橫斬，在下一瞬，金紅的紋路自她身上浮現，一寸又一寸染遍她的全身。

金色的眼瞳溢出兩行泛著金光的血淚，它們滴落在劍山的地上，卻沒被瞬間吸收，好似在地面綻開一朵朵金色的花。

豆粒大的汗珠不斷滾落，衣衫破爛得不成樣子，可曲微塵早已沒有心力去管這些。她只知道，作為劍客，該出劍時，無論如何，都得出劍。

金色的花朵一片片墜落、綻放，曲微塵向上走著，以血液留下一條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