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飛鳥與光

“你先從地上起來, 小心點。”萩原研二咳嗽了兩聲,迅速把自己撬鎖進來的行為拋之腦後,他將地上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扶起來一點, 下意識轉頭在房間內找起水杯,卻撞進一片刺眼的壓抑色彩中, 一時忘記了動作。

大門旁邊的墻面,自己背對著的地方正掛著一張巨幅的畫布, 上面滿是斑駁雜亂的顏料, 顏色用的很多很雜,但是又不像是胡亂渲染在柔韌的畫布上的。

萩原研二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對上了一雙滿是紅血絲,滿是壓抑瘋狂和冷漠的眼睛, 他連忙將視線往旁邊移了一些, 那雙眼睛瞬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用非人的色澤畫著的手臂,冰冷的針頭泛著寒光。

小孩垂落的細瘦的小手、不知用途的可怖機械儀器,大片大片的血塊,刺眼的圓形燈,扭曲在地上不成人形的屍體,不知道多少東西疊加在一起, 乍一看像是一幅被亂糟糟的顏料塗滿的布料,實際上無論從哪個地方看下去, 都能看到全然不同的事物。

一條紅色的綁帶從畫布的最左側繞向另一邊, 是整幅畫中唯一還算清晰的成分, 不像是其他的東西,一眼看去只有讓人頭皮發麻的壓抑, 它就安靜的躺在畫面上,被或鮮艷或暗淡的色彩包裹著。

饒是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案件的萩原研二在終於把視線從上面撕扯下來後, 一時半會也喘不過來氣,他低頭看向畫出這幅畫來的白發少年,只見對方手上胳膊上,連帶著衣服和臉頰都有蹭上去的顏料。

飛鳥霧微微闔著眼睛,細長濃密的白色睫毛一直小幅度顫抖著,一幅疲倦到極致了的模樣。

“你喝不喝水。”

見白發少年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萩原研二啞著聲音開口詢問道,見大半個身體都躺在地板上的飛鳥霧點了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只能先將人繼續留在這裏,去床邊的小桌子上拿水杯。

這是......

小型餐桌上擺滿了東西,除了原本就在的水壺和水杯外,還有兩個被罩著的托盤,他伸手將瓷制的蓋子拿起來,見裏面的餐食都整齊擺放著,無論之前月山朝裏送來的午飯還是晚飯,看上去一口都沒動過的樣子。

男人原本一直擰著的眉毛皺的更厲害了,他也不敢直接把已經涼透了的水倒給這個一天沒吃飯的人喝,只能說了一聲後快步走到樓下,拿了些溫水。

萩原研二端著溫水正要上來,又想起一口沒動的飯菜,一時又找不到其他可以吃的東西,幹脆花了很短的時間洗了米,加水在鍋裏熬煮起來。

明天早上再給柴垣正一郎說一下好了。

熬粥的時間很長,他把鍋蓋蓋上後就端著溫水重新回到了樓上,剛才離開時並沒有關緊的門虛掩著,少年稍微換了個姿勢,但是還沒有從地上起來,一副今天晚上就要睡地板的架勢。

窗簾拉開,比剛才皎潔不少的月光灑進室內,把鋪在地上的白色發絲照得同流動的水一般。飛鳥霧往旁邊翻了一點,側躺在不算冰涼的地板上,身體微微蜷縮起來,他臉身上的睡衣顏色都很淡,很淺的竹色在月光下看上去和發絲沒有任何分別,身上染上的斑駁顏料反而更加顯眼。

重新回到這個房間,萩原研二這才注意到裏面全是顏料的刺鼻味道,再加上一直沒有通風過,屋內又熱,簡直讓人喘不上起來。

“我把窗戶打開了?”這句詢問沒有得到任何答復,半長發的男人這才轉頭看向現在的重點檢查對象,那人有氣無力的沖他擺了擺手,看上去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飛鳥霧現在腦袋確實亂糟糟的擰成了一團。

他總算是體驗了一把藝術家的感覺,在以恨意和恐懼打底的強烈情緒推助下,他連飯都沒顧上吃,等終於畫完最後一筆將畫筆扔在地上,終於回過神來時,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全身力氣像是被抽盡了一樣,身上沾上的顏料又尚未幹涸,不敢重新躺回床上,只想現在就閉眼睡上一覺。

累死了,做藝術家真累。不過至少ddl趕完了,還把之前給自己檢查身體用掉的積分賺了回來。怎麽樣都不算虧。

沒聽清一直向男媽媽靠攏的萩原研二說了什麽,飛鳥霧困得實在有些迷糊,他幹脆擺了擺手,直接合上了眼睛,不到一會兒就被睡衣裹挾起來。

突然的失重感讓他一下從半夢半醒的狀態裏脫離出來,白發少年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半夜莫名其妙出現的家夥直接把自己扛了起來,向走廊外面走去。

“萩......”過於沙啞的聲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飛鳥霧連忙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這才感覺到不知道多久沒喝過水的喉嚨幹的厲害,連吞咽的動作做起來都有點困難。

“今天先睡我這吧,你房間的顏料味太重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散。”萩原研二說道,幾步就將人帶回了自己房間,他回想起之前房間裏甚至可以實質化的化學藥劑味,由衷擔心自己扛著的少年中毒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