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趁著沈遂與門口那人對視的空擋,被摁在案桌上的青年終於掙脫出來。

被推開的沈遂也如夢初醒,不過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林淮竹身上,沒注意身旁的人與他拉開了安全距離。

一年未見,林淮竹竟又長高不少。

眉目與過去分明一樣,可氣度卻全然不同,如玉山上行,煙絡遠照,那番蕭肅風骨窮盡詩家筆也難抒。

確定眼前的人真是林淮竹,沈遂露出喜色,“你什麽時候出關的,怎麽也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林淮竹掠了沈遂身旁的人一眼,指尖掐緊,面色卻溫其如玉,“怕打擾兄長。”

乍一聽兄長二字,沈遂微微一愣,林淮竹從未這麽稱呼過他。

一年未見關系生疏了?

沈遂心覺古怪,面色也不由正經了幾分,“沒什麽好打擾的,進來坐。”

一旁的青年道:“你們談。”

林淮竹卻擋在門口未動,視線輕飄飄落在玄衣黑發的青年身上,“這位是淩師兄罷?”

淩道卿有些詫異,他與林淮竹只有一面之緣,一年過去沒想到對方竟還記得他。

其實他早忘林淮竹長什麽模樣,要不是林淮竹開口叫沈遂兄長,沈遂又說出關,他未必認出林淮竹是誰。

淩道卿對外人一向冷漠,跟林淮竹也沒什麽深厚的交情,只神色寡淡地“嗯”了一聲。

說完便轉頭又對沈遂道,那張稍顯兇相的臉沒有絲毫情緒,“沈師弟,我先回去了。”

沈遂不吃他這套。

淩道卿這個冷臉的樣子糊弄糊弄外人還可以,沈遂卻一點都不怵。

“好,你先回去罷,等一會兒我帶上工具去找你。”沈遂笑道:“晚上之約不變,你逃不了的。”

淩道卿聞言面色微變,像是有些羞怯,耳廓沾了抹薄紅。

但在外人眼中只能看到那張面癱臉在抽動,神情顯得有些可怖。

淩道卿沒說什麽,癱著蒼白如鬼面的臉,步履匆匆地離去。

哪怕林淮竹沒給他讓路,淩道卿也沒心思計較,側身繞過他走出房門。

擦肩而過時,林淮竹看到淩道卿泛紅的雙耳,眸中浮了一層薄冰。

等淩道卿一走,房內只剩下他二人。

林淮竹還立身於門側,院中的樹影拂動,在他身上畫下斑駁的光影,一時竟看不出他的神情。

林淮竹低垂著眼眸,嗓音和緩,“哥哥,什麽時候與淩師兄關系這麽好了?”

沈遂看了一眼林淮竹,忍不住調侃道:“怎麽,不叫兄長了?”

林淮竹沒說話。

他沉默間,沈遂坐到桌旁的圓凳上,伸手扶正了歪倒的杯盞,手腕上的那一抹紅在衣袖間時隱時現。

方才跟淩道卿拉扯時,案桌上的擺件全都亂了,還灑出了些茶水。

林淮竹看到那條紅繩,嘴角才松了松,眸中的薄冰也消碎。

他緩步走進屋內,開口問沈遂,“你與淩師兄方才在做什麽?”

沈遂擦凈桌上的茶水,聞言擡起眸,對視上林淮竹那雙漆黑點墨的眸,他忽而一笑,“你想知道?”

看著沈遂不懷好意的模樣,林淮竹沉默不言。

沈遂面上的笑意更盛,“左右閑著也沒事,我給你弄弄。”

被沈遂拉著坐下時,林淮竹並未掙紮,只是看著站在面前的俊朗青年。

沈遂仔細端詳著林淮竹,片刻後他蹙了蹙眉,擡手扣住林淮竹的下頜,近一步端量。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三寸,林淮竹卻沒有半分窘態,仰面凝視著沈遂。

林淮竹眉似遠山,眸若星辰,鼻唇也若精心雕刻出來的,挑不出任何短處。

沈遂有點犯難,但還是亮出指尖的鋒利刀片,在林淮竹眉尾刮去些許,又用眉黛畫蛇添足的在尾端添了一筆。

另一眉如法炮制。

畫好之後沈遂拉開距離,端看林淮竹一眼,“不錯,很好。”

他的手藝沒有生疏,沈遂很是自滿。

林淮竹雙眸如湖鏡,淡然無波,“所以方才是要給淩師兄畫眉?”

沈遂高深莫測地睨了林淮竹一眼,伸出一指搖了搖,“那可不止。”

淩道卿是一個大活兒,不僅要修眉,還得搽些水胭,再塗塗口脂,才能將他的氣色提上來。

林淮竹問,“你們說的晚上一約便是這個?”

“不是。”沈遂神秘一笑,“到時候我帶你去看熱鬧,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淮竹沒再說話,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麽。

沈遂忽然想起,“對了,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林淮竹閉關前他還住在流雲峰,按理說他不該知道他現在的住所。

林淮竹道:“跟人打聽的。”

對這個說法沈遂倒也沒懷疑,只是問,“餓了麽?”

林淮竹:“還好。”

沈遂:“明日我帶你下峰打打牙祭。”

可憐見的吃了一年的辟谷丹,若是沈遂要過這種日子,他指定得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