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孟迎站在床畔,用一種難以用文字準確形容描述的神情,直勾勾盯著她。

等鐘黎緩解一些,像個幽靈一樣在旁邊杵了半天的孟迎忽然彎下腰,神神秘秘地湊在她耳畔。

“你想來碗黑狗血嗎?”

鐘黎:“……”

謝謝,不用,更惡心了呢。

鐘黎昏迷剛醒來,精力不濟,又說了這麽些話,累了,很快便又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夢境紛雜,依然是那些片段閃回。

不過,這一次,許多場景裏,男人的臉終於有了具體的模樣。

是傅聞深那張好看的面孔。

一臉冰冷地對她說出冷漠傷人的話語。

“你怎麽配和她相提並論。”

……

“她比你更需要我。”

……

“我從來沒愛過你,和你結婚,只是需要一段婚姻給家裏交代。”

……

交交交,交你個祖宗十八代!

鐘黎懷疑自己是被活活氣醒的。

迷蒙之間,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隨後是有意放輕的腳步聲。

守在床邊的孟迎起身離開,壓低聲音和來人說話。

鐘黎睜開眼睛去瞧,一個中年女人率先進入視線。

她穿著樸實的針織開衫和灰色棉質長褲,有些駝背,臉上被歲月留下明顯而深刻的紋路,正彎腰從保溫箱裏取餐盒,一個一個輕手輕腳地碼在桌子上。

鐘黎轉脖子的動作很慢,她察覺到,扭過頭來又驚又喜地喊了一聲:“阿黎,你醒了?”

鐘黎仔細地將眼前平凡而敦實的女人打量幾遍,確實沒能從她臉上看出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她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媽?”

女人抱著保溫壺愣住:“阿黎,你……”

她神色極為震驚,說著放下保溫壺,伸出手,在鐘黎眼前踟躇而試探地晃了兩下。

鐘黎眼睛隨著她布滿老繭的手掌左右移動,兩下之後想吐。

她趕緊把眼睛定住:“我沒瞎,看得見。”

女人被她剛那一聲喊懵了,呆呆地哦哦兩聲,收回手,手足無措地望向身後。

鐘黎循著她視線去看。

病房門口站著兩位老人,正與孟迎在說話。

聽見她剛才那聲,此時都一臉吃驚地看過來。

老人已過古稀之年,氣質卻十分優雅。老太太穿一身典雅簡約的紫色套裝,烏黑頭發梳理整潔,在腦後挽一個髻,個子嬌小,珠圓玉潤的,看起來像顆紫葡萄。

她徑直走到床畔,布滿褶皺但溫柔的雙手將鐘黎完好的左手握住,說話也溫聲細語。

“乖囡囡,怎麽人都不認識了呀。”

孟迎看見鐘黎茫然無辜的眼神,給她介紹:“這是你爺爺奶奶,那位是你們家的陳嫂。”

爺爺奶奶?

陳嫂?

鐘黎感覺到頭腦裏某個地方鈍鈍地作痛,這麽多人,她一個都想不起來。

只記得,她跟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小時候生活得很清苦,沒有人伸過一把援手。

爺爺奶奶好像不太喜歡媽媽,連帶著也不喜歡她,爸爸去世之後,就沒怎麽管過他們,現在怎麽這麽關心她?

是因為她嫁進豪門了,才突然想起來有這麽一個便宜孫女了?

人在疼痛和委屈的時候最容易想媽媽,鐘黎此刻最想見的是親媽,可不是這些偏心勢利的親戚。

她蹙眉:“我媽呢?”

孟迎這才想起她失憶,車禍之前的事怕是也忘了。

“阿姨不是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後來全家移民澳洲了嗎,前陣子她生重病,阿姨去悉尼探望了。現在情況好像不太好,人可能熬不過去了,她在那邊陪著,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她勤勞樸素的媽媽何時有了移民澳洲的好朋友?

鐘黎毫無印象。

只擔心,她一個人出國門,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半球,不知道順不順利。

鐘奶奶眉間憂慮之色越來越深:“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呀。”

鐘黎歪頭打量她。

老人家臉上寫滿情真意切的心疼,眼睛裏甚至看得到真實的濕潤。

現在這些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親戚,戲已經這麽好了?

鐘黎感到很意外。

可惜她很記仇,心眼小得很。

鐘黎態度擺得很冷淡:“你們來幹嘛?”

“奶奶來看你啊。你受這麽重的傷,奶奶都快擔心死了。”

“擔心?”

鐘黎懶答答的鼻音聽起來興致不高,還有幾分嘲弄意味。

“要是知道我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就不擔心了吧。”

“阿黎,你在說什麽胡話呢。有奶奶在,誰敢把你掃地出門。”鐘奶奶聲線溫柔,像哄小孩子一樣耐心。

鐘黎並不領情,把手從她溫厚的掌心一點一點抽出來。

“以前大冬天把我關在門外,扔在雪地裏,你們在屋裏吹著暖氣,我在大雪裏凍得渾身發紫,雙手生滿凍瘡。那時候怎麽沒見您打開那扇門,握一握我冰涼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