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衛瓚在心裏磨著牙感謝了他親爹一百零八次。

靖安侯,天下第一好父親。

沒見過這麽能給親兒子挖坑的。

那邊侯夫人還細語輕聲地對沈鳶說:“其實若真算起來,我們本也該是一家子。”

“當年你剛剛落地的時候,你姨父就與你父親說好了,要結一對兒娃娃親,等我生個姑娘來定婚約。”

這一出沈鳶和衛瓚兩人都是頭一次聽說的,面面相覷看了一眼,又迅速挪開了目光。

也不知是誰先不好意思。

“誰知道瓚兒不爭氣,偏不是個姑娘。”侯夫人玩笑道,“若非如此,沈家還有什麽可搶的,你早就是我家的女婿了。”

衛瓚嘀咕說:“得了,這話一準兒是我爹說的。”

“什麽都怪到我身上來。”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爹一準兒咬牙切齒地嫌他,此時有子不如無。

侯夫人笑著嗔他一眼,說:“你還怪你爹,你自己數數當年闖了多少禍,你爹當年從邊關一回來,沒等領封賞,先讓人堵得家門都出不去。”

那時候靖安侯衛韜雲還沒眼下這般光耀的軍功,每每一回京,先聽到的就是衛瓚又闖了多少禍。既怕連累自己的皇後胞妹,又怕自己時常不在京中,衛瓚這小混蛋讓人記恨尋仇,挨個提著禮品點心,上門賠禮道歉。

衛韜雲昔年被貶江南,被文官排擠整治得連口飯都吃不上,也沒彎腰低頭過,偏偏為人父母以後慘遭制裁。

回來將衛瓚捆著結結實實打一頓,還要讓遭衛瓚的恨。

這對父子簡直天生是仇家。

之後衛韜雲攜著侯夫人,去沈家訪友,本是想尋求些教子良方的。

在書房商談時,便見沈家小少年從窗外探出一個腦袋,手握著幾支紅梅,鬥篷上還積著幾分碎雪,笑問:“今日還下軍棋麽?”

沈玉堇說:“阿爸會友,今日不下了,你自己出去玩吧。”

小少年笑了一聲,道:“那你欠我一回。”

卻又將手中花枝一擲,正正好落入書房的空花瓶裏。

白瓶紅梅,煞是好看。

小少年拍手喜道:“投中了!”

讓沈玉堇溫和地瞧了一眼,便一溜煙逃了。

空氣中卻還余著幾分新鮮的梅香。

衛韜雲盯著那一枝紅梅,登時心裏頭咕嘟咕嘟冒酸水,眼紅得不行。

越想越氣,又不好跟夫人說,在冷風裏委屈巴巴坐了一宿。

侯夫人睡了一宿,出門見衛韜雲大狗似的蹲在門口,兩眼放光,已是惡向膽邊生:“夫人,咱們結親是結不成了,要麽偷摸把沈呆子家的崽子偷走吧?”

侯夫人哭笑不得,說:“玉堇好容易得了個寶貝,不得跟你拼命麽?”

衛韜雲更難受了,越發著惱:“你不曉得,我昨晚跟沈呆子說我到處給人賠禮道歉,兒子也不聽話,他哈哈笑了我一晚上。”

“這麽些年了,哪有只有我笑話他的份兒,如今可算讓他撿著笑話了。”

侯夫人便跟他一道坐在階前,慢慢說:“你常年不在京裏,瓚兒好強、又怕被人欺負,自然會兇一些,待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靖安侯這才老實了,卻也嘀咕:“他老子我倒也得活到那一天才行。”

又讓侯夫人瞪了一眼。

臨走前仍是不甘心,還偷偷去沈鳶房裏偷看沈鳶。

還哄人家,說想不想去京城玩啊,京城有個衛瓚弟弟,可以陪你玩。

話沒說完,就讓沈家夫婦給轟出去了。

沈夫人還叉著腰說,連個兒媳婦都沒有,拿著你家的小子就要騙我家鳶鳶,快滾快滾。

如今侯夫人說來,全是些笑話。

平日裏衛瓚一聽他爹的糗事,就樂不可支,這回卻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腦子還惦記著沈鳶要做他兄長的事情。

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兒還極有可能就成了。

沈鳶低著頭,倒是笑了一會兒,卻輕聲說:“就是真有千金小姐,折春也不敢帶累,如今已是很好了。”

侯夫人輕輕嘆了一聲,哄他說:“折春,你再想想。”

“人生大事,無論怎樣選,姨母都不會怪你。”

兩個人這才出去了。

衛瓚和沈鳶一走,靖安侯就從屏風後頭出來了,半晌黑著臉說:“你怎麽還當著孩子,揭我的短啊。”

侯夫人笑說:“我見著他倆似乎都嚇著了,不如先說些高興的。”

“不然折春一時為了咱們的恩情應下了,心裏卻顧慮,那反倒是害了他了。”

衛韜雲偷偷站在窗邊往外望,說:“那倆小子不會打起來吧。”

隔了一會兒,忽然蹲下了。

侯夫人問:“怎的了?”

衛韜雲說:“那逆子好像往我這兒看了。”

侯夫人笑了一陣子,說:“你當他們倆多大了,如今瓚兒已懂事許多了。”

衛韜雲嘀咕:“我怎麽沒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