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醒悟

“宋和初。”常岸忽然叫了他的名字,“這首歌是給你彈的。”

常岸那道堅定的目光穿過錢原與陶靈肩膀,直直望進宋和初的眼底。

宋和初的心臟像被掐了一把,泛起陣陣滿溢的酸漲。

不用再懷疑了,沒有哪個直男會對著已知性向為男的室友說出這些話。

常岸在向他放出暗示,關於“我喜歡你”的暗示。

可他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宋和初承認自己確實有些心動,但他不想輕易就對此做出回應。

他們是室友,同住一個屋檐下,疫情的大環境裏出門很難,幾乎每天都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怕常岸是一時興起,是習慣了隔離生活後混淆了自己的心意,怕他們在過了這三分鐘熱度後留下一個無法收場的爛攤子。

收拾爛攤子對他來說並不算難,更重要的是,他怕常岸會受到這爛攤子的影響。

宋和初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來回應常岸的暗示,無論是為自己擔心也好、為常岸未雨綢繆也罷,總歸都是他在膽小。

可他原本並不是個在感情裏畏手畏腳的人。

宋和初有著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是兩個人裏先一步發覺自己取向的人,就好像他要承擔著更多的責任一樣。

音響裏切了一首更歡快的歌曲,吉他聲慢慢響起,宋和初退後半步,最後還是拉開陽台門回了屋子裏。

時間不等人,常岸和別人不一樣,別人也許會知難而退,也許會繼續含蓄試探,但常岸不出三天就得親自找上門來。

宋和初的腦子很亂。

被曾經的死對頭送來了示愛暗示怎麽辦?

陶靈見他回了屋子,轉頭趴在玻璃上用口型問他“怎麽啦”。

宋和初猶豫一刻,又不想掃大家的興,便指了指手機,示意自己要接電話。

陶靈點點頭轉回去趴在欄杆上,宋和初漫無目的地拿出手機,一邊隨意亂點APP一邊走回陽台,卻發現董洛在幾分鐘前給他發了微信。

董洛:方便問問嗎,他是你男朋友嗎?

宋和初靠在門邊,擡眼看了看常岸,燈光下影子被拉長拖拽到了墻角,影子裏碎發隨風飄著。

宋和初:不方便。

他想了想,又把這個回答刪掉,換成了“與你無關”。

“男朋友”太醒目,宋和初沒辦法在對話框裏忽視這三個字。

關系的轉變需要過渡期,常岸直接跳過了“好兄弟”這一步,一躍從死對頭變成了暗戀對象。

先前還沒有太直觀的感受,直到看見“男朋友”這個頭銜,他才清晰意識到一旦他們再進一步,常岸就要變成男朋友了。

這把吉他放了太長時間,琴弦又沒有調音,彈出來的曲子時不時會有幾個音很突兀。

常岸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指尖撥動著弦,小燈如一束舞台聚光燈,全世界的目光都匯聚在這一小片明亮的空地上。

宋和初不知該不該形容自己太純情了,但是這樣美好的畫面遠比常岸那些狗血風流往事更打動人心。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一款。

宋和初歪著腦袋,他站在靠後一些的位置上,盯著常岸看也不會被他發現,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多看一會兒。

他以前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叛逆少年,後來聽說了缺愛文藝青年都很容易被叛逆少年吸引之後,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一樣,試圖把自己的夢中情款轉向其他類型。

沒想到最終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叛逆少年身上——不過這也是他很久之前對常岸的印象,如今早已被粉碎個幹凈。

一點也不叛逆,是個不會收拾行李的、怕蟲子怕鬼的、時而神經大條時而心思細膩得不像話的……

無法做出最終定義。

和戴著頭盔騎摩托兜風的那個常岸不一樣,形象詐騙。

宋和初看著他把眼前的碎發捋到腦後,又微微擡起頭看著天空,突出的喉結拉出一條漂亮的曲線,延伸入領口中。

常岸的鎖骨下面有一顆紅色的小痣,在一個月前隔離的前一天他就看到了。

手機振動幾聲,董洛不甘心地追問道:和初,這些年我沒有聯系你,就是怕你不願意見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前幾天沒來得及說,現在正式向你道歉。

宋和初草草掃了一眼,看來這些日子常岸的挑釁果然激起了這人的勝負欲。

他回復:?

幾步遠處的常岸撥出一段連貫的滑音。

對常岸這個人下定義是個很難的事情,他以前覺得常岸情商感人,愛裝逼的人的情商基本上都持平於一個岌岌可危的數值。

但常岸卻總能捕捉到許多極細微的情緒,然後選擇一種讓所有人都舒適的解決辦法。

偏偏在做這些周全決定時也不會委屈自己,宋和初無法明白為什麽一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可以在很多時刻將事情做得兩全其美、滴水不漏,這也算是常岸身上的魄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