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吹破

這一步的結果就是換來了撕心裂肺的被追求,追得他每天都直冒冷汗。

他一直認為蘭田想要的並不是戀愛,只是在享受追求、與人推拉、與人互渣的過程。

畢竟他沒在被追的過程中感受到他多少愛意。

愛意這東西說來玄妙,每天被早中晚打卡、送水送可樂送奶茶都不一定能感知到一絲半毫,有時卻能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裏準確捕捉到,濃得快要溢出來。

常岸向來不甚在意旁人的目光,今天是第一次產生了逃避的念頭。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逃避,但好像又非常清楚。

他躺倒在床上,胳膊壓到了一根垂在枕邊的數據線。

宋和初的數據線。

他的眼前閃過了宋和初第一次將這根數據線遞給他時的模樣,一副厭倦的表情,歪著腦袋、耷拉著嘴角,像只被逗得不耐煩的兔子。

他們之間的許多次交集都因這根稀有的數據線而產生,從一借一還慢慢變成了誰需要就自己拿,無需打招呼,有時還會產生爭奪戰。

被隔離的日子裏,他只能看到宋和初一個人,也只能聽到他一個人。

屋子裏的每個地方都有他們兩個共同的痕跡,比如浴室架子上的兩套水杯、垃圾桶裏躺著的兩個空飯盒、陽台上曬著的兩床被子。

生活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許多難以捉摸的情緒在不聲不響間滋生。

常岸覺得自己像把腦袋埋在沙坑裏的駱駝。

他翻了個身,床邊的桌子上擺著幾本課本,他隔離時忘記帶教材——那是宋和初的書。

書上有宋和初的筆記,他習慣用鉛筆在知識點上畫很大的圈,不喜歡給書折角,偶爾閑得無聊時會把章節名字描黑一圈。

書上面扔著那個裝著糖的小鐵盒,自從宋和初感冒時拿這個糖試驗了味覺後,便總是會來要一兩顆。

常岸把臉埋進枕頭裏,隔著一層枕巾,硌得鼻尖酸酸的。

他心中可以清楚地判斷出來了。

他對宋和初產生了好感,與願意跟盧林當朋友、喜歡摸看看的爪子尾巴、樂意跟錢原和陶靈做室友都不一樣的好感。

是蘭田當初所描述的那種好感,只不過比那種熱烈的狂風驟雨要平緩,溫和又細潤地流淌而過。

常岸有些心慌。

他想不出一切變化的根源在何處,不知道應該追溯於收拾隔離行李箱的那一刻,還是遠於陽台上摔碎手機的那一天。

總之……這樣想想,他們已經有很久沒有吵過架,也不再需要通過吵架來產生對話了。

他側過臉,從枕頭裏露出一只眼睛,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把看看的照片發給了宋和初。

配文:看看。

一連四五條信息發到宋和初的手機上。

宋和初正忙著拉黑蘭田,一轉眼就看見常岸發了一堆毛茸茸的圖片過來,配字拽得飛上天,看看。

這次是貓的正臉照,濕漉漉的鼻子,圓溜溜的眼睛,宋和初再一次感受到了心靈的凈化。

但他不知道該回復一些什麽,畢竟常岸也就如同在發號施令一樣甩了兩個字。

宋和初盤腿坐在沙發上,又盯著圖看了一會兒,打開了手機備忘錄。

倒黴的封寢日記。

從倒黴的封寢第一天到現在過去了差不多小一個月,他每天都會或多或少地記錄一些事。

確實太倒黴了,又是感冒又是過敏,一個接一個找上門來,屋漏偏逢連夜雨。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小事,被蚊子在腿上咬了四個包但常岸卻安然無恙、洗澡洗一半停水了只能喊常岸去打電話、樓上的吵架了他們躲在窗邊一起聽熱鬧……

“封寢第不知道多少天,過了一個很獨特的生日,很開心。”

從這一天之後的內容裏,再也沒有常岸的名字出現。

老師睡過頭了忘記上課,吃到了不喜歡的水果卻發現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吃了,長了蕁麻疹。

宋和初不記得寫下這些瑣碎記錄時的心情,也無從得知自己是否在潛意識裏刻意忽略了常岸的存在。

可如今他再也無法忽略了,他感受到了常岸的掙紮。

一種對於關系界定感到迷惘的掙紮。

宋和初也同樣進退失據。

這種感覺像小學時候欺負暗戀小姑娘的調皮男孩,結果一山更比一山高,小女孩反過來把男生欺負哭了。

他不知道這個例子如何類比他與常岸的關系,但就是莫名覺得很適合他們。

今天的常岸太過反常,但一片混亂裏,宋和初卻幾乎可以確定一件事——常岸曾經的那些風流緋聞多半是假的。

原因無他,常岸的反應太過激了,這不像身經百戰的情場高手該有的模樣,反而像個深櫃被人一腳踹碎了櫃門,碎木屑還一個回旋鏢紮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但這些暫時都不能說出口,起碼要等他們都摸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