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見

穆晴嵐喊完,立馬意識到自己失態,眼中異色霎時間褪去。

外面曲雙又道:“少掌門近日來風寒入體,病中門中一應事物有心無力,多有不周,萬忘穆小姐海涵。”

穆晴嵐一聽霍玨病了,顧不得害怕霍玨是在借口搪塞,妄圖悔婚。

一路上整整幾天都在馬車裏面沒有動一下的人,忍不住直接掀開車簾躥了出來,一縷清風一般,輕靈落在曲雙面前,急切地問:“他,霍,霍郎他如何了?”

“我去看看他。”穆晴嵐說,“為我帶路。”

曲雙連忙後退一步,沒想到這穆小姐突然下車,給驚得不輕。

但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少掌門不肯來迎親,更不打算舉辦婚禮和這穆小姐做夫妻,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先搪塞過去。

曲雙道:“少掌門……已經睡下了。”

正準備走的穆晴嵐腳步一頓,在曲雙不遠處站定。

她就算是再怎麽喜歡霍玨,她也不是個傻的,這偌大的天元劍派,一路行來,外面連一塊喜慶的紅綢也未見,廊下的長明燈燈罩,還是掌門人突逢大變殞命時候的白燈籠。

霍玨就是要悔婚,知道她不是穆家大小姐,不打算和她結為夫妻。

穆晴嵐一身嫁衣,紅蓋頭都沒有掀開,站在那裏突然沒了聲息,周身冷意彌散,夜風吹過,庭院雪松被長明燈映照得陰影憧憧。

曲雙和一些隨行的弟子都感覺到冷意,其中一個弟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乍立的汗毛。

按理說這門派之中的大陣足以隔絕風雪,門中同山下是一樣的季節更替,只有弟子們修煉的地方才是經年白雪皚皚滴水成冰,不該突然氣溫驟降。

況且修行之人很少會被氣溫的變化所影響,除非是大陣之外的酷寒,可這會兒的陰冷竟然直鉆人的脊梁,實在奇怪。

不過曲雙還沒感覺出這陰冷到底來自哪裏,是否是大陣出了問題,這股寒氣就驟然無聲無息的散了。

穆晴嵐低聲開口,帶著嗔意:“可我的蓋頭還沒掀呢……”

周遭弟子聽了穆晴嵐這話,都忍不住有些心生憐憫。

曲雙嘴唇動了動,想勸什麽,卻最終只是沉默。

穆晴嵐卻已經又在蓋頭之下笑開了,表情堪稱寵溺,能怎麽樣呢?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誰讓他是霍玨呢。

反正她都已經進入了天元劍派,反正世人皆知,她是霍玨的妻,來日方長,她不著急。

穆晴嵐被曲雙領著,安置在了宿霜閣,宿霜閣之中有霍玨布下的陣法,穆晴嵐一進去就看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霍玨知道她被霍家種了傀儡股,還以為她是個被蠱蟲控制住的傀儡,以為她不是自願嫁過來,才會不同她成婚,還幫她設陣壓制蠱蟲。

穆晴嵐心裏美極了,她的仙君就算靈府破碎,也是如此一個光風霽月,不肯強人所難的君子。

她被隨身的侍女伺候著睡下,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霍郎,做夢都在笑。

反觀霍玨,夜深了也沒有睡下,曲雙安置好了穆晴嵐,回來跟霍玨報告,霍玨也只是淡淡應聲,坐在炭爐面前,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動不言,活像是一截枯木。

曲雙是霍玨的師弟,跟他一起長大,見過霍玨最風光的模樣,再見他此刻,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發疼。

他覺得霍玨現在就像是炭爐裏面的炭火,在熬著最後的生命力,暖意散去一層,他便被燒去一層浮灰,去了一層鮮活人氣。

等到暖意燒盡……

曲雙不敢再想,忍不住勸:“少掌門,時間不早了,歇息吧。”

霍玨聞言只是微微偏頭,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卻還是習慣性循著聲音的來源看人。

但是頭轉了一半,他就頓住。

動了動蒼白的唇,道:“你先去休息吧。”

曲雙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用,歷來劍修便都是生性倔強性子堅韌之人,霍玨作為北松山年輕一輩的翹楚,自然格外執拗。

曲雙只能退出門,也沒有去休息,就在門外打坐,守著霍玨。

霍玨很晚才休息,因為五衰所致,第二日穆晴嵐找來的時候,霍玨才剛剛起身。

“誰來了?”霍玨蒙眼的白紗一夜掉落在脖子上,睜著一雙灰蒙蒙的眼睛,看向曲雙的方向。

曲雙說:“穆小姐來了,想要見少掌門。”

“不見。”霍玨語調冷淡。

同時伸手摸了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吊墜,墜子是圓圓的,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但其實湊近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方精妙的芥子空間。

裏面山水纖毫畢現,正是現如今北松山天元劍派僅存的絕品法器——重生池。

霍玨早知穆家有奪法器的心,穆晴嵐被下了傀儡蠱,這麽急著朝他身邊湊,想必就是要設法取得法器。

霍玨布下的壓制傀儡蠱的陣法要住上幾天才會見效,期間最好不要離開宿霜閣效果才會好。他已經給這位穆小姐留了後路,現在她被傀儡蠱控制著不能自主,他自然不肯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