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不舍得

在收復木下關時, 將軍打了場敗仗。

他騎在馬上,四起的烽煙遮天蔽日,可以清楚地看見騰騰黃沙之中, 死去的士兵們穿著破爛的衣衫, 和著血水躺了滿地。

昨夜還唱著蒼涼戰歌的副官被一把劍捅個對穿。

家中還有小女兒的老兵眼睛沒有閉上,一條胳膊斷成兩截。

倒在溪邊的小卒今年才十六歲, 他說他以後要當大官, 娶青梅竹馬的鄰家姑娘當官夫人。

…還有千千萬萬的,曾經和他說過或沒有說過什麽的人們。

將軍一時間心如刀割,但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去想這些。

手腕從初始的疼痛漸漸變得麻木腫脹,他還得奮力地砍殺著四周的敵人。

馬死了,長矛鈍了,眼睛因為久視凝出熱淚, 擦破的臉頰上滿是枯黑凝固的血漬。

他一直屹立在戰場上, 直到被一枚羽箭射中。

盔甲早已掉落, 狂烈的風吹散墨黑的長發,將軍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到底不受控制地倒下。

武平導演:“卡!”

他大聲喊了聲過, 示意機位調整, “補兩個群演鏡頭,江璨改下妝,保持狀態, 十五分鐘後下一場送家書!”

這場戲放在劇本裏是阻止公主遠嫁後,將軍重返戰場。

是西下的第一場敗仗, 接下來將軍在軍營裏養病, 他還沒有醒來, 家書就送達前線, 放置在案邊。

字帖裏卻不是夫人熟悉的字跡。

印著宮印,說他的夫人有了身孕,將軍府邸中藥物匱乏,為安撫他斬殺謀逆罪臣的忠心,故而接進宮中療養。

筆墨一字一句寫著相信,分明帶著試探和要挾。

皇帝賢明,在新朝勢力漸起的情況下知道了敵國對將軍的拉攏,到底起了疑心。

戰場上躺著的士兵們還沒來得及找回來安葬,空氣裏彌漫著木頭和冰雪的味道,將軍胸口的箭尖才被拔出,傷口處的鮮血還沒有停止流淌。

邊疆將要入冬了,打戰死了很多人,朝廷跑廢八匹馬,從遙遠的後方送來的不是軍餉,不是糧食襖衣,也不是慰問,而是警告。

將軍閉著眼,鏡頭拉遠,軍營裏的炭火漸漸熄滅。

下了戲,江璨起身就逮著冰凍礦泉水咣咣咣喝了五六口。

冬天拍夏天戲份扛不住,夏天拍冬天戲份也很要命,江璨對著小風扇呼嚕呼嚕吹,裴與墨在一邊手帕細細地給他擦汗,問:“要不要去車上歇一歇?”

江璨搖了搖頭,他一只手拿著小風扇,一只手悄咪咪地在長衫下去握裴與墨的手,“一會兒跟副導他們去宮殿新址,你去嗎?”

也不知道是因為江璨不願意鉆火圈翻跟鬥的決心太過強烈,又或者是滾瓜爛熟的台詞出了神效,原本進度條連底褲都差點拖下來的《太平》,被他以一天十多條的刷關速度拽著一個勁狂奔。

只過去十多天,屬於將軍的戲份就被解決大半。

連帶著配角戲份大幅度完成,幾個劇情少點的人物紛紛殺青。

也就要繼續新劇情,解鎖新片場,宮殿是其中一個,準備用來拍後面京都被攻破場景的,他們想早點去早點熟悉背景走位。

不過那邊是找官方專門批的景區,山路崎嶇,距離這有點遠。

好在一如既往地,裴與墨說,“要去。”

江璨:“好。”

江璨心裏甜了糊滋的,他早就發現了,自己去哪兒,裴與墨就肯定跟著去哪兒。

拿前幾天來說,他不小心睡得太沉起晚了,裴與墨險些沒把門卸掉。

那可算把江璨給心疼壞了。

他打開門時,裴與墨面上不為所動,可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惶還是被捕捉到,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尾巴尖炸了毛,還努力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

當然,從江璨發現這點之後,哪怕是去廁所,都要問一下裴與墨要不要一起。

雙向奔赴!你儂我儂!

啊,這個就是一分一秒也不願分離的愛情!

在這樣熾熱的愛情光輝照耀下,江璨亢奮得被貓攆著的耗子似的,每天劇組裏,不是看著他和敵國在物理意義上的打成一片,就是和友軍精神層面上的打成一片。

舊片場裏內容一天比一天少。

省錢了,武平這樣想。

不用在劇組過年了,工作人員們這樣想。

這真的嗶了毛線團團的狗了,男女主角這樣想。

《太平》是群像戲,但也有承擔主線的主角,也就是新王朝的帝後,一對從市井裏摸爬滾打出來的青梅竹馬。

飾演男主的是個才畢業不久的新人演員,長相跟金城有點像,都是很正的小生臉。

被武平**得脾氣也好,對於那種“江璨活蹦亂跳,其他人開始尖叫”的車輪戲,要他鑲邊露臉,說來就來來得可快。

女主演員是個女團愛豆,叫唐糖,和鄒月月一個團的,濃妝時酷得小迷妹們原地打滾,素面朝天則是乖乖巧巧的學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