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看護著洗澡

既然裴與墨已經出院了, 江璨在病房裏看沒有什麽落下的,就要帶著裴四回去。

他們要下樓的時候,迎面正遇上個中年醫生, 帶著眼鏡, 斯斯文文的頗有書卷氣。

白大褂的口袋上勾著個小牌子,上面寫著精神科, 姓辛。

這個醫生江璨見過幾次, 他時不時就要到病房裏和裴與墨聊聊,據沈秘書說是治療裴與墨的潔癖,但似乎沒什麽明顯的效果。

見走廊尾端的房間漆黑一片,辛醫生並不意外,“裴先生是出院了?”

江璨應了一聲,憂心忡忡, “嗯, 與墨出院沒關系吧?”

說著, 還不自覺地撩起袖子,頗有醫生說不能出院, 他就立刻沖過去把人薅回來繼續住的架勢。

辛醫生笑道:“裴總的病不是醫院可以治的。”

裴與墨不喜歡住院, 這次能在醫院呆這麽久, 已經出乎他的意料。

而江璨能觸碰裴與墨,就更出乎他的意料。

裴與墨是留給他印象最深刻的患者了。

當年那場綁架案發生後,還不到他腰高的裴與墨, 就已經坐在就診台前接受他的治療。

小孩子清浚乖巧,難過時眼淚會一顆顆往下掉, 蒼白得像輕易就能摔碎的琉璃。

可後來裴與墨和裴夫人離開裴家, 一直到幾年前, 他們都沒有再見過。

再碰面, 裴與墨已經成了冰雪凝就的刀,冷漠而陰鷙,森森地冒著鋒利的血光。

他也再幫不上他什麽。

見江璨簡單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辛醫生到底還是沒忍住,把人叫住。“那個,江先生,你知道裴先生的病吧?他…從前過得很不好。

江璨很慚愧,“我知道。”

能不知道嗎?

那些不好都是他給的。

一個團寵小公主被他從海底下誆上來,被海巫婆坑了歌聲和雙腿,他還喜新厭舊見異思遷始亂終棄!

擱這個世界,就是活脫脫的欺騙山裏純良小女生感情,害得人家顛沛流離一路找過來,還不給在一起!

那可憐的,柔弱的,遭遇了那麽多苦難的公主!

這過分的,花心的,簡直狼心狗肺的自己!

江璨太過哀怮和復雜的神情,令辛醫生感動不已。

他原本還有很多話想叮囑,但到底欲言又止,全然化作一聲嘆息,“遇到您,是裴先生的運氣,雖然我也沒什麽立場,但如果可以,還是希望可以對他好一點。”

江璨悲傷地應了,同時悟了。

對他好一點,等於不要再讓他進醫院,等於好好養生,等於粥不能停。

寬敞的大廳隔出十余個整齊利落的格子間,柔和的燈光混合著明亮的天色,映在屋內小聲交談工作事宜的員工身上。

他們作為各領域的最高水平,擁有著最好最舒心的待遇,從窗外可以俯瞰整個京都。

和外面溫和愜意的氣氛截然不同,在辦公區旁邊的單人工作室裏,頭發稀疏的部門總管默默地擦掉額頭的汗,戰戰兢兢地對著攝像頭匯報著工作內容。

除去日常文件工作,裴氏集團每個季度都要有一個總管直接向總裁匯報所有部門的情況,這一次,就輪到信息部總管。

冰冷的會議屏幕上,屬於裴與墨的鏡頭一片黑暗,可哪怕看不到臉,只能單單聽到聲音,令人心悸膽寒的壓迫感依舊十足。

好像把周圍都抽成真空,或者咫尺處蹲著一只猛獸,總管手腳僵硬,幹巴巴地念著已經打好的草稿。

裴與墨挑一個錯,他就結結巴巴地應一聲。

分明是縱橫商場幾十年的老員工,面對那個年輕的總裁,卻仍然跟學生面對老師似的。

終於快要結束,部門總管不自覺地摸了幾把自個頭上殘留的秀發,突然覺得,比起股份什麽的,還是早點退休安享晚年更加快樂。

忽地,音箱對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沈秘書刻意壓低了嗓子,聲音傳過來又遠又模糊,卻輕易地將壓抑的氣氛撕破個口子。

裴與墨冷淡的聲音莫名有幾分微不可查的波動,像一片遼闊平靜的水面落下一粒砂礫,或者貧瘠無物的荒地上突兀生出一粒細小的綠,變化近乎可以忽略,但確確實實存在。

總管忍不住側耳仔細聽,沈秘書似乎在說,“裴總,粥來了。”

很快就結束會議,電腦恢復成密密麻麻的文档。

裴與墨視線落在熟悉的保溫壺上,眉頭不自覺皺起來,“不是讓你跟江璨說,不需要送了嗎?”

沈秘書抿了抿唇,艱難道:“江璨說,您慣常口是心非,嘴上說不要其實特別想要,所以…”

這話本就難以啟齒,加上裴與墨積威甚重,沈秘書心裏直打鼓,只得一邊硬著頭皮說,一邊悄悄觀察裴與墨的神色。

今日陽光極盛,但全然被窗簾遮擋,屋內只有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和桌面一盞台燈兢兢業業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