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但你也醜得太多了吧

一點縹緲的睡意徹底散了個幹凈。

裴與墨少有地遲疑, 捏著那張紙條翻來覆去地又看了兩遍,才真正確定,這個荒謬的禮盒, 是江璨給他的。

自從掌權裴家, 裴與墨拒收過很多東西,直接放在公司門口的, 郵寄過來的, 或是間接托人送的,沈秘書都會一一匯報,但裏面無非是名表古畫之類,最過的也是房屋轉讓書。

裙子,倒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他知道江璨腦子摔壞了,並不知道江璨眼睛也瘸了。

其次, 裴與墨並不認識自己和江璨那場小小的, 甚至不算爭執的對話, 需要用上“和好”,這麽個近乎幼稚的詞。

他們並沒有好過。

他也沒有必要和一個送他裙子的人, 發展可以用“好”字來形容的人際關系。

裴與墨將盒子原封不動地蓋回去, 指尖微微用力地摁著硬紙面, 眼前突兀出現一些過於久遠的畫面。

白色的裙子。

不屬於自己的名字。

身下淌著血,捂著肚子癡笑的母親。

裴與墨的手劇烈地抖動一下,放在桌子邊緣的禮盒掀翻在地, 滾落出一片精致的裙擺。

屋外鳥鳴清越,月光澄澈。

客廳裏, 倒在地毯上的人呼吸急促, 臉色是異常的蒼白。

屋外的保鏢們不敢輕舉妄動, 只能眼睜睜看著裴與墨睜開眼, 又閉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布滿痛苦和絕望,像一只困鬥將死的獸。

半晌,才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冷寂和淡漠。

宴會時間是晚上八點。

燦爛明亮的燈光下,夜晚仿若白晝,散發著芬芳的鮮花分布在噴水池四周,瑩瑩地閃著水光。

男人們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女人們攏著盛大的裙擺,侍者托著香檳糕點在其中穿行,叫人恍然間,像是誤入了上個世紀末的貴族盛宴。

江璨早早就挽著裴夫人進場,但直到九點,也沒看到她丈夫的蹤影。

倒是幾個打扮時髦的女人,笑盈盈地過來和裴夫人攀談,並熱情地邀請她加入她們,一起聊天。

裴夫人有些受寵若驚地露出微笑,試探地伸出腳,指尖還是握緊了江璨的衣擺,“璨璨。”

從始至終,她都像只驚弓的小鳥般靠在他旁邊,好奇而怯懦地看著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花園。

江璨溫聲道:“媽,沒事,您去吧,沒事的,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這樣的安慰顯然起了效果,裴夫人朝著那些人走過去,唇角的弧度靦腆而雀躍。

江璨則拿了杯酒,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自從他十歲之後,就很少參加這種宴會了。

沒什麽意思。

男人們湊一起聊生意聊投資聊女人,女人們湊在一起聊家庭聊裝扮聊男人,剩下一堆孩子,蹲一塊無聊地偷酒喝。

但江璨今天運氣挺好,有八卦聽。

他的旁邊坐著一群面目還挺陌生的年輕人,他們渾然不知有人加入,還在嘰嘰喳喳,熱火朝天地聊著什麽。

“聽說這個局是言家攢的?我繞了一圈,怎麽沒看到言家家主?”

“我也沒看到。”

坐在他們中間的,神情得意,顯然消息更為流通,“什麽呀,你們不知道嗎?言家家主從來不來這種場子,通常都是他二兒子來。”

“還是言二公子,我就沒見過他家其他的人…”

“誰說不是呢,言家人是不是都很忙?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家在全球財富榜上的位置就沒動過。”

“我媽說言夫人長得很漂亮。”

原來是在說言家。

豪門和豪門之間,也是有壁的。

江家踮踮腳,能夠著落敗時期的裴家,但插上翅膀,也挨不上言家的門檻。

言家是很老牌的家族,比起江河日下的江家,和江河日下到一半猛然異軍突起的裴家,發展得一直都很穩健,又因為家族歷史悠久,也就更添幾分富有底蘊的神秘。

像這種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哪怕一點小事,都比尋常更有嚼頭。

這便議論紛紛地說起來了,江璨也跟著想了想。

好吧,他也沒見過。

有人又問道:“我倒是很好奇他家大公子,還在國外療養不回來嗎?也不怕家產全給言二奪了。”

還是被那人得意地開口,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別提了,那孩子哪裏是療養啊,分明是丟了。”

聽者無不吸了口氣。

他繼續道:“這可是密聞,我家之前找的保姆在言家呆過,說言夫人當時就暈過去,眼睛都險些沒哭瞎。”

“假的吧,這麽大的事怎麽瞞啊。”

“其實也有可能誒,言家不是不停在往國外發展生意嗎?連馬來西亞都有他們家公司,搞不好是在到處找孩子呢。”

江璨聽得入神,他尋思著,這世上丟了的孩子可真多。

可議論聲頓時就停了,眾人鳥作群散,有個人跑之前甚至義氣地搗了江璨一下,提醒道:“言二過來了!他打人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