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戀

隔天大課間, 教導主任卷著十份處分通知,站在主席台上大肆批評早戀的同學。他老生常談地說著關於早戀的話題,依然還是最初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因為高三的第一學期已經接近尾聲, 都說一模定乾坤,寒假之後, 高三學生就要經歷第一次綜合練習的檢驗。這對他們來說, 至關重要。

有人抱著僥幸心理, 以為教導主任會網開一面, 畢竟五對小情侶中有幾人已經高三了。高三吃處分,消起來麻煩。

可他就是鐵了心要抓典型, 那晚在夾竹桃邊逮到的十個人, 一個人都沒能逃過。就算各班主任去說情, 也沒起到什麽效果。

底下一片唏噓, 有暗自吹流氓哨起哄的,也有心虛地到撥弄指甲一言不發的。

夏知予顯然是後者。

因為事發當晚,她和許京珩也去了夾竹桃那兒。兩人雖然沒談戀愛, 也沒什麽親密的舉動, 但在早戀稽查的高壓狀態下, 他們一旦觸碰到教導主任的高壓線,就要費時費力地為自己辯駁。就算說清楚了, 往後也會成為教導主任的重點監測對象。挺麻煩的,容易影響學習狀態。

所以大課間結束後, 她認真地思考教導主任的話, 並且深覺這段時間自己失了顧忌。她怎麽就沒想到,太過肆意的喜歡可能是件鋌而走險的事。畢竟許京珩已經高三了。

十張處分在前, 校園裏曖昧的氛圍像泡沫似的, 在陽光下急劇消散, 就連夏知予也似有若無地躲著許京珩,生怕被人誤會,影響他的學習狀態。

每次在食堂這種公共場合碰著,她都會低頭裝沒看見。許京珩眼瞧著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跑開,招呼都不打,渾身上下充斥地一股不爽快的混勁兒。

黎川撞了撞他的肩,問他瞎琢磨什麽呢,拿了獎還請不請吃小炒了。許京珩笑著將人攬住,說:“吃,怎麽不吃。”

然後點了一堆飽腹的面食,往他面前一推,自己則大喇喇地坐在位置上,雙手抱胸,笑意不達眼底地看著他:“你最好是把這些吃完了。”

黎川很納悶:“我哪裏惹你了?”

他也納悶,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我也挺想知道。”

他到底哪裏惹夏知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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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南樟下了二零一四的第一場雪。

到處雪意涔涔,悄無聲息地遮蓋秾華,留下最純粹的白。

冬天晝短夜長,夏知予考完最後一門科目、做完值日的時候,道路兩側齊齊亮起路燈。

天淡雪疏,只有橙黃色路燈下偶爾急劇飛旋著幾片雪花。

她打傘走在路上,突然有把大傘傾斜過來,籠住她頭頂的那把。

夏知予擡眸,看到傘柄上指骨分明的手,順著傘柄向上看,許京珩半個身子露在外面,簌簌玉塵沾在他的圍巾上,看起來像顆裹滿椰蓉的巧克力。

“你怎麽還沒走。”她側步,傘後仰,露出蒸紅的臉。

“考完試了是吧...”

他哼笑了一聲,溫熱的氣息與冰冷的空氣相撞,舉著傘遮住她半張臉,像殘雪壓枝一般俯身:“那欠下的債怎麽時候還啊?”

恰逢有雪垛子從樹枝上摔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涼得叫人一哆嗦。

欠債?欠哪門子債。她不記得自己欠了許京珩什麽。

夏知予甩去手背的雪垛子,把手縮回校服袖口,緊緊攥著松緊帶冒出的線頭,強裝鎮定,大有《今日說法》的架勢:“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怎麽總想著訛人。”

許京珩沒接她的話,別有所指地撣了撣圍巾上的雪沫:“怎麽就濕了。”

夏知予心說天下著雪,你有傘不撐,站在傘外面,你不濕誰濕。這也能跟她算賬的嗎?她疑惑地往回撐傘,沒等她完全遮住自己的臉,許京珩便出言提醒她:“忘了欠我一條圍巾?這筆賬是不打算還上了啊?”

她僵了一下。這段時間忙著期末考,確實忘了要給他織圍巾的事兒。可是在夏知予固有的認知中,討禮物這件事,是關系很親密的人才會有的舉動,尋常人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的。

雖然許京珩臉皮厚沒什麽所謂,但他其實比誰都懂社交距離。這樣一個具有明顯邊界感的人,突然打破自己的界限,朝你邁進一步...

夏知予有些招架不住。她縮了縮腦袋,壓下傘檐,丟下一句:“我沒有忘。”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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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剛開始的時候,夏知予一直在琢磨織圍巾的事。她在手工方面沒什麽天分,小學勞技課學過針織,期末作業要求每人交一條長15厘米寬4厘米的織物。別人都織得規規整整,她織得跟條毛毛蟲一樣,以至於老師看到她交上來的作業,還迷糊了一下:“同學們,這就是創意啊。你們中規中矩完成作業的時候,夏知予同學已經天賦異稟,會摸索著織動物了。只是這毛毛蟲怎麽沒眼睛沒腿的。夏知予,你把作業收回去,拿成品來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