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又不是我的誰

靈稚發現蕭猊的掌心幹燥且熱, 明明一起從雪地裏走過來的,這人的手怎麽還能如此熱的?

他不著邊際地想這件事,捂在腳邊的熱一陣一陣地揉著他, 從腳心腳背到腳踝,蕭猊眉眼專注平和,沒別的情緒,似乎只是十分認真地給靈稚捂腳。

靈稚滋生幾分苦惱的情緒, 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嬌氣了, 曾經明明的他並非如此。

獨自住在山上的時候, 哪有那麽多的衣裳,冬日冷了就裹著曬幹的草在洞裏睡覺,旁邊燒一堆柴火。

冷是冷的, 可他能咬牙挺一挺, 加上分辨不清世人所說的苦和難,他自己再冷,腹中饑餓,都沒覺得苦過難過。

未嘗甜就不知苦,一切皆因經歷才有了參照和對比。

等下山回來一趟,好多都變得不一樣了。0在山下過慣舒服日子, 有些好和不好漸漸刻在骨子裏。

比如他開始找農婦填的冬衣,沒覺得哪裏不好,可一旦穿在身上,他的身體就會替他辨別布料的質量, 忍著不適穿了兩天, 因為布料粗糙生出一身疹子。

他獨居山洞時, 常年穿的一身袍子比冬衣不知要粗舊多少倍, 曾經穿著也沒什麽事, 回來以後,只要貼身的東西質量不精細些,靈稚自己不講究,他的身體為他計較起來。

尋常百姓吃的飯菜添加粗鹽所制,微淡的苦味幾乎辨別不出,可靈稚在那什麽的府上吃慣了細鹽所制的精細食物,嘗一口就能嘗出用了粗鹽烹飪食物的苦味。

靈稚悶煩,他發現包裹著腳心的手掌停了下來,蕭猊似乎捂著捂著開始走神了。

於是趁蕭猊走神之際,成功地將腳丫子從對方掌心抽走。

他輕聲道:“已經夠了。”

又別扭地補充:“你又不是我的誰,幹嘛給我捂腳啊。”

他們既非朋友也沒有比較親密的關系,蕭猊這麽做,顯得他們好像非常熟稔並且關系不錯似的。

蕭猊沉默,思緒還停留在掌心裹覆的觸感上。

他定定注視靈稚,方才有些酒後微醺,心裏藏著與雪天相似的空白茫然,憑著直覺從府上離開,沒想到真的能在燕都城找到眼前的這個人。

蕭猊似恍惚間喪失了言語的本能,靈稚盯著他看了半晌,還把狐氅從身上扯開。

蕭猊目光放在靈稚一身灰撲撲的冬衣上,勉強找回開口說話的力氣。

“你的腳很涼,”話一頓,蕭猊眉宇間有些憂心,“我……我讓人在洞府中給你置辦了許多衣物,為何沒有穿?”

蕭猊對靈稚的心十分矛盾,尤其在送他回霧清山後。

既想做對靈稚足夠包容,滿足靈稚的願望,讓他回到山上自由自在生活的“好”蕭猊,又因受不住各居兩地的煎熬,不得不自私讓暗衛大致地送一些關於他的消息回來。

既要松著又想緊著,其中矛盾的糾結大抵只有蕭猊自己知曉,他甚至也理不清這份心境變化。

當他不想放手時,千方百計地用各種方式挽留靈稚,可見靈稚心意決然,對他始終抑郁寡歡,更心疼靈稚日漸安靜收斂的本性,希望他快樂的念頭更勝一分。

蕭猊知道自己的私心是有多重的,靈稚回霧清山那段時間,他按捺克制,盡量不讓自己了解太多靈稚的消息,以防控制不住安排人幹預。

實在想念,忍不住了,知道他一切安好平安快樂就罷。

所以賀柒模糊地傳回來的消息只告訴他靈稚搬了地方,生活平穩順意,蕭猊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叫人準備的衣物靈稚沒有穿。

他啞聲問:“因為嫌棄東西是我命人置辦的嗎?”

靈稚皺眉。

“山洞讓泥水淹了,我搬去村裏住了。”靈稚說,“那些東西我本來也沒碰,就穿了一身衣袍,睡了床榻。”

他還挺認真地解釋:“沒有嫌棄,只是不合適。”

所以他不想用蕭猊準備的東西。

蕭猊驚訝:“山洞為何讓泥水淹了?”

靈稚細細端詳蕭猊的神色,發現這人不像再騙自己,又道:“深夜下了一場暴雨。”

他不確定的問:“蕭猊,你真的沒有派人悄悄跟著我嗎?”

靈稚不太相信的。

對上靈稚探究且懷疑的眼神,蕭猊喉結一滾,說道:“我……起初讓賀柒送你回去以後,讓他多停留了一些日子,等你穩定下來確保安全後才離開,自此以後,沒有命人跟著你。”

靈稚眼眸清亮:“哦。”

蕭猊避開靈稚的眼睛,喉嚨滾了滾,又道:“只有前段日子,我有些擔心,才讓賀柒又過去一趟,得知你一切都好我就安心了。”

靈稚隨意地點頭。

他仍看著蕭猊,輕聲問他:“那你為何要騙我呢。”

靈稚反應慢一點,但不是傻子。

跟梅若白和藍文宣接觸了不多但也不算少的病患,他能看出蕭猊並非傳言說的那樣病重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