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子不教父之過,鐵柱之所以變成這熊樣,除了王家人的縱容,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老二和王秀芳的失職。

當然,小孩可以恐嚇,但這倆熊爸熊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衛孟喜懶得跟這種橫不講理的垃圾人浪費時間。

轉頭,她想到了一個人就可以。

作為縣團委裏的青年骨幹,中流砥柱,陸廣梅比誰都清楚如果自己家庭成員中有誰被定性為“反動派”,對她意味著什麽。

雖然現在不興講究成分啥的,可耐不住縣團委是風光無兩的存在,別說在朝陽公社,就是紅星縣城,哪怕是整個陽城市,那都是響當當的旗號。每天想要加入他們隊伍的,沒一百也有八十,為了加入他們,很多人都是千方百計擠破腦袋。

她陸廣梅要是因為自己這樣的“汙點”被人抓住把柄,還不得被人拉下馬?

陸廣梅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所以,當天晚上,當幾個孩子說起白天村口的事,繪聲繪色形容鐵柱的惡劣事跡時,其他人都只當小孩玩鬧,唯獨陸廣梅聽進心裏去。

“爸媽,你們要是不好好教育鐵柱,以後有你們哭的。”

“嗐,你這丫頭咋說話呢,又不是咱們家的種,我幹嘛費力八斤的教?”教好了也不會孝順我,學壞了也跟我沒關。

見他們居然一點人話也聽不進去,陸廣梅氣哼哼念叨半小時,咚咚咚跑二房去了。

“二哥二嫂開門,我知道你們在。”

兩口子正謀劃著以後有了工作該怎麽享受人生呢,“你個小姑子可好意思,咱們兩口子關門自然是有體己話要說,咋地,要是喊你一聲你還想上炕?”

陸廣梅嘴巴厲害,思維敏捷,可還沒遇到這種不要臉的人,說話簡直是葷素不忌,讓她一大姑娘臊紅了臉。

“二哥二嫂,你們就這麽慣鐵柱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謀劃啥。”

屋內沉默一會兒,老二趿著鞋,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半個腦袋,“小妹你說啥呢。”

陸廣梅一心掛著自己前途的事兒,“你們知不知道今天鐵柱闖了多大的禍?他要是成了反動派,你以為你的工作還有機會?咱們社會主義國家的鐵飯碗可不是讓反動派的爹來端的。”

終究是骨幹,這種訓斥人的場面經歷不少,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擲地有聲,讓人不得不相信,她說的就是報紙上寫的。

老二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小姑奶奶你小聲點,生怕別人不知道啊?”

“那你告訴我,鐵柱你教還是不教?”

老二眼珠子賊溜溜一轉,“真有那麽嚴重?”

“你說呢?”陸廣梅翻個白眼,這一家子真是無可救藥,一點政治敏銳性都沒有,看來趙紅星說得對,她要不把戶口遷出去,總有一天要被他們牽連。

老二謀工作的事,在陸家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他打啥主意,可他還總覺著別人不知道呢。“行了行了,別扯那些不相幹的,你要真是為了咱們家好,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你就應該去弄清楚,今兒這頂‘反動派’的帽子是誰給鐵柱戴上去的。”

他握拳,把十根手指頭捏得“哢哢”響,“咱們家現在出了條瘋狗。”

陸廣梅也是一根筋,懶得跟他啰嗦,憤憤不平地走了,心裏打定主意得趕緊把戶口遷出去才行。現在遷戶口只有倆辦法,要麽結婚,要麽上大學轉集體戶。

屋內,王秀芳含著話梅,酸溜溜地說:“我早就警告過你,衛孟喜是條瘋狗,她以前啊是咬人的狗不叫,懂了吧?”不然能攀上老三?

可拉倒吧,說不定人背地裏的手段比她還多呢。

“看來,咱們要想把工作搶到手,是得先把她弄走才行。”至於方法,也不用太光彩,只需要毀了她的名聲就行。

老三那樣正直的眼裏揉不下一顆沙子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的續弦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還能有好?就是掃地出門前也要先把她揍出屎來。陸老二跟這個弟弟雖然不親,但他覺著天底下男人都一樣,忍不了頭頂帽子。

這兩天,陸老太催著老頭子趕緊上郵政所問匯款的事,她總覺著心裏不踏實。可具體哪兒不對勁又說不上,正準備出門,隊長來了,說是今兒隊上要重新修理壩塘到村口的水溝,每一戶的男丁都必須出工。

即將迎來石蘭省的雨季,舊的水溝有的垮了,有的堵塞了,萬一上遊發洪水,泄洪不及時的話這座大壩就會成為定時炸彈。

水火無小事,陸老頭就去了。心裏還埋怨老婆子,多大點事兒,也許是別的大隊信件多,郵遞員給耽誤了呢?這錢他不去取,小玉侄女能給他放到明年信不信?

老五是不幹活的,陸廣梅一大早騎著自行車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衛孟喜自然是當一條盡職盡責的瘋狗——啥也不幹,想吃就吃,誰惹就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