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然,衛孟喜等的並不是這個小夥,而是他身後的姑娘。

“五叔!四姑!”根花根寶也來當了小尾巴。

衛孟喜環視一圈,“咦,衛紅哪兒去啦?”最近這四個可是長在她屁股後頭的,聽不見衛紅的叨叨,她還有點不習慣。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知道。估計是路上遇到哪個小夥伴,跟人去別的地方玩了,衛孟喜也不以為然,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兩個年輕人。

陸家老四和老五是一對龍鳳胎,這基因是祖上帶著的。可跟根花根寶不一樣,這倆龍鳳胎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四姑長得很實誠,黑黑的皮膚,略顯粗笨的五官和厚嘴唇,算不上好看,但給人很踏實的感覺;五叔則是細皮嫩肉,高高瘦瘦,據村裏人說他的長相也就僅次於陸廣全。

另一點,四姑學習好,每次都能考第一,所以在陸家倒是老四更受寵一些。

“三嫂。”陸廣梅刹住自行車,摸了摸根花的腦袋,“呦呦好些沒?”

上次她回來的時候就說過,呦呦的肚子有問題,怕是鼓脹病,得去看看,可家裏人都覺著她大驚小怪,哪個營養不良的小孩不是這樣?他們小時候也這麽過來的。

衛孟喜感激小姑子的關心,“上禮拜回她姥家借了幾塊錢,縣醫院的大夫也給開了藥。”

陸廣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小侄女,臉色確實是比上次好一丟丟了,“嗯,借了多少你記著,等我哥年底回來一次性還。”

這倒是句人話,小姑子不愧是喝過這麽多年墨水的人,衛孟喜難掩對她的喜歡,問起學校裏的事,課業緊不緊張,舍友好相處不,生活費還有沒有,像個知心大姐姐。

陸廣梅更奇怪了,這新嫂子從來不跟她多說一句話的,怎麽今兒……說實在的,她挺看不上她的鵪鶉樣,總覺著她丟新社會廣大婦女同志的臉。

“是這樣,給呦呦看病的胡主任說,孩子這是重度營養不良,必須住院打營養針,但咱們也沒這條件,人看咱們可憐,就說不打營養針也行,但必須喝奶粉,我這一路從縣裏問到公社,只有一家賣奶粉的,關鍵人還必須要幹部特供票才行。”黑市她不是沒去過,但紅星縣的黑市也沒多少東西,還得隨時防著治安隊突擊,凋零得很。

陸廣梅想了片刻,“哪個供銷社?”

“就隔壁向陽公社的供銷社。”嘆口氣,衛孟喜抹了把眼淚,“可我一沒錢,二沒票,三還沒關系……”

陸廣梅立即大手一揮,“哭啥哭,新時代就沒有能難倒新婦女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說著,也不等他們,她一面推著自行車,一面唱著:“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鮮花掩蓋著志士們的鮮血……”那叫一個鏗鏘有力,慷慨激昂。

跟那些溫溫柔柔的情哥哥情妹妹不一樣,這首《五月的鮮花》在現在年輕人裏已經不是最流行的了,衛孟喜愣了一會兒才想起歌名。

她為啥不找別人單找陸廣梅呢?一方面是她確實算陸家人裏良心僅存的正派人,另一方面嘛,也是她有關系。

別看這姑娘長相不出眾,但因學習成績優異,又是紅星縣團委學生代表,每次升國旗當護旗手,交際十分廣泛。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談的對象叫趙紅星,父母都是縣裏供銷系統的幹部,自去年高中畢業後分配到向陽供銷社的門市部當售貨員,這也是衛孟喜不得不求他的原因,現在能讓小呦呦喝上奶粉的,只有他。

趙紅星這人其實挺不錯,雖然其貌不揚,但性格溫柔,很會照顧人,四年後倆人順利結婚,一直是衛孟喜羨慕的恩愛夫妻。

對不住了,為了自己的計劃,這個人情她記下,以後一定會還。

借著老四老五放暑假的光,陸家難得吃頓好的。王春梅和婆婆在廚房包餃子,王秀芳含著顆酸話梅,倚在廚房門框上,不知道說了啥,惹得婆婆心花怒放,跟吃了半斤蜂蜜似的甜。

衛孟喜進院子,準備把睡著的小呦呦放炕上去。孩子大了,屋裏得留個人看著,怕她翻身滾下來,磕到腦袋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大人得幹活,這任務只能交給孩子,可孩子玩心大,都想出去玩兒,於是衛孟喜就給他們列了個簡易“排班表”,一個個輪著來。

孩子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端水大師,衛孟喜任重而道遠。

今兒正好輪到衛紅當班,衛孟喜剛想找人,王秀芳捧著平坦的“肚子”出來了:“喲,他三媽,娘找你老半天呢,家裏有活不幹,又出去躲懶了吧?”

衛孟喜白她一眼,“要說躲懶你可是師傅,懶驢駕車,不趕不走。”

“你!”王秀芳沒想到她居然敢回嘴,還被嗆了一鼻子,轉而又陰陽怪氣道,“要我說啊,這丫頭就是丫頭命,又不是帶把兒的,你現在當心肝寶貝護著,以後還不知道嫁給啥臭魚爛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