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晚的弦月蒙著層紗霧,冷光疏淺,不甚大方地在雲層裏。

拉上窗簾之前,盛棲細細瞧了一遍天空。

現在她躺在床上,重新想起剛才擡頭看見的景色。

讓溫瀲這通電話一擾,她的睡意散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積壓於心。

她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不給溫瀲惹麻煩。她不會告訴溫瀲,溫栩和成涓的事,她也不會告訴溫栩自己跟溫瀲的事情。

但溫瀲較起了真,摳著字眼問她。

她開始思考,她跟溫瀲的關系,難道不是普通鄰居嗎?她並沒有給出什麽不切實際的許諾吧?

她們只是恰好這樣相處,這在盛棲的意料之外,她只是不想違背本心。她以為溫瀲在心知肚明地跟她玩,不會不識趣。

所以這通電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因為她重新被溫瀲吸引,接了幾次吻,做了兩次親密的事情,陪溫瀲上下班,她們就自動產生更深的關系了嗎?

可是把她甩了,至今沒有道歉的人是溫瀲。前兩年不願意再見她,跟別人戀愛的人也是溫瀲。

那時候溫瀲連一頓飯都不願意跟她吃。

現在她變得成熟,恢復單身,工作清閑,自己又恰好住在隔壁。所以她不再高不可攀,願意加入這場遊戲。

她覺得自己應該感恩戴德,立刻變成她的俘虜嗎?

盛棲笑了,彎著眼睛,輕聲反問:“不然呢?”

也有別的關系,同一個高中的老同學嘛。但是溫瀲不說,她也不會提。

盛棲討厭跟溫瀲聊往事。

不聊過去,她們還能平靜相處,該玩就玩,反正都是單身。

一旦聊起過去,就等於在提醒盛棲:你在吃回頭草,你被人家甩了以後,還沒出息地跟人家曖昧不清。

雖然盛棲臉皮不算薄,但她不願意這麽被提醒。

所以“老同學”三個字還是不提了吧。

或許因為盛棲最近脾氣太好,給人好接近的錯覺。今晚又去接她下班,與她濃情蜜意地牽了一路手,溫瀲顯然沒有前段時間沉著了。

她不掩飾聲音裏的低落和失望:“原來你會跟你的普通鄰居做這些事情。”

不想被她諷刺,盛棲冷靜地提醒,“成年人,你情我願,我沒強迫過你吧?”

溫瀲也發出笑的聲音,只一聲就沒了動靜。

盛棲不願再聊,“至於你姐姐,我加不加都可以,隨你怎麽處理。我先睡了,晚安。”

她把電話掛了。

無論回禹江之前,對於溫瀲,她心底是思念多些還是怨恨多些,見著人後,她都盡量讓自己彬彬有禮。

她不忍心對溫瀲發泄什麽,也不想仗著溫瀲現在對她有興趣,做什麽所謂的報復。

她討厭別人改變她。

奶奶把她教成什麽樣子,她就要做什麽樣的人。她不能在奶奶離開以後,被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變得面目全非。

她會禮貌,會尊重人,也會在情/欲將她燒得失去理智時,溫柔地對待曾經甩過她的人。

但是今晚她看清自己,原來她也會對溫瀲說渾話,會冷漠地把“你情我願”搬出來掩護自己。

她想到溫瀲聽到後的失望和憤怒,她竟然覺得松快。

不久之後,溫栩的好友申請發了過來。

溫瀲到底是個好孩子,她不做欺上瞞下的事情,兩邊都想加,她就不會阻撓。

盛棲之前想加溫栩,是因為對她跟成涓的故事感興趣,不知道她怎麽會跟成涓在一起,在一起卻又不戀愛。

總不能人人都是她跟溫瀲。

好在成涓還算把她當朋友,已經說了個大概,但她的興趣不減。她好奇溫栩的想法,到底是長情還是偏執,又為什麽一定要加自己。

但加上之後她感到巨大的疲倦,很快就睡過去了。

夜半入夢,又是十七歲的禹江。

因為已經夢了太多次,夢裏夢醒的情緒波動太大,給她留下許多陰影,所以她走了幾步便察覺出來自己又在做夢了。

但是她還是愜意地走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看看可以,別當真就好了。

走著走著,她變成透明的存在,只有意識困在夢裏。

盛棲的身體不再歸她所有。

她看見盛棲穿著寬大的校服外套,刻意造舊的牛仔褲,和一雙被她奶奶刷得幹幹凈凈的白鞋。

季節是春末,溫度剛剛好,春風吹拂她的馬尾。

盛棲想起來這個場景。

期中考試後,溫瀲成了傳說般的人物,她永遠穩穩地坐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

許是到了高二,大家思想成熟很多,再加上大家對她的了解,關於她的酸話少了很多。

盛棲本來還在為她高興,但她們班有個男生跟溫瀲班的年級第二是朋友,很不爽溫瀲。

說溫瀲一個女生只會死讀書,沒興趣愛好就算了,既沒朋友,也沒男生喜歡她,考得再好都沒勁。

“誰會喜歡這種女的啊,跟機器人一樣,她自己沒感覺男的都對她無語嗎?一個女的,成績差不多就得了。我兄弟比她玩得開心多了,照樣在年級前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