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正文完結。

連慎微到底剛醒, 說完那兩句話,就再次昏沉睡去。

不過這次,他漸漸平穩的呼吸起碼可以叫人感知到。

房間裏從剛才就陷入了沉寂, 看見他醒來時的興奮和期待都被一把火燒成了灰。厲寧封愣愣的,“風先生,師父是看不見嗎, 因為藥物的問題還是……?”

“衰竭。”

或許是心裏隱約有預感,風恪語氣還算平靜,慢慢把連慎微的手放在了被褥裏,給他蓋好後, 才轉頭看向房間裏的其他人。

“他先前是聽不到, 現在也看不見了。”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講了一個說長不長, 說短也不短的故事。

其實就是一個灑脫的少年, 跌跌撞撞, 從十七歲,到如今將近二十九,慢慢長大的這十一二年。

……

半個月後的初冬。

檐外枝葉覆薄霜,雀鳥起落。

窗欞透進清冷的光。

連慎微眼睛上蒙著一個兩指寬的黑色布條, 被應璟決攙扶著, 在自己臥房裏走了半圈。

他的發絲已經全然白了,及腰的長發並未束起,披在肩上, 下頜線因為消瘦而更加清晰。

走了這半圈而已, 卻花了不少時間, 青年額角都見了汗。

連慎微緩了緩, “好了, 風恪,我歇一會。”

應璟決連忙將他扶到了軟塌上,這房間裏地龍燒的旺,他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在身上隨便一抹手,然後在連慎微的掌心寫道:“要吃東西嗎?”

他是以風恪的身份陪在連慎微身邊的。

半個月前,小舅舅醒來的當晚,風先生同他們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他才知道,他的失憶才不是生病,而是被當時的先帝親自下了皇室的秘藥。

大盛朝廷與浮渡山莊的仇恨也終於浮出水面。

小舅舅的傷,是當年追殺完墜月流的殺手之後,身受重傷,被妖僧撿去煉成了藥人,經脈俱損,右手手筋被挑斷,再拿不起劍。

十七歲到二十歲的這三年,他都在風家養傷。

無數次試圖重新拿起劍,可惜都失敗了,直到小舅舅知道,浮渡山莊的仇人遠不止墜月流一個,還有朝廷上許多素有忠正之名的大官。

其中,魏立就是一個。

魏立。

他如何不記得。

當時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和還是攝政王的小舅舅正式開始決裂的。他甚至還親自去主持了魏立的葬禮。

後來南巡回來,魏立的墳墓被人挖了,裏面的屍骨不翼而飛,他還震怒,重新叫人修繕了。

他想象不到,小舅舅聽說他給魏立主持葬禮的那一刻,是怎樣的心情。

應璟決知道這些事之後,扇了自己一巴掌,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的時間。

出來之後,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卻一言不發的便將自己收拾好,接過了照顧小舅舅的責任。

風恪跟他說,小舅舅不想讓他知道當年的事,如今浮渡山莊的仇恨都已經隨著他父皇的離世而徹底畫上了句號。

應璟決便點頭,小舅舅不想他知道,他就不知道。

當日在佛泉寺。

他記憶恢復,莫達讓小舅舅對著魏立的兒子下跪道歉,他如今知道了真相,就更覺得憤怒和屈辱。

雖聽寧封說,小舅舅沒有跪,只是略微低了下頭,就被明燭用鞭子拉了過來。但是……跪與不跪,對一個生性驕傲的人來講,怕是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不重要了。

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就代表了放棄驕傲。

小舅舅心裏如何想的,他們誰都不清楚,也不敢去提及。

應璟決望向窗台的那顆君子蘭,花以氣節養之,據說是小舅舅一直在照顧,之前養的很好,可是自這次從佛泉寺回來後,這花就慢慢枯萎了。

葉片泛黃,花朵凋謝。

傳言,花與養花人之間有氣相連,連慎微折節受辱,君子蘭漸漸衰敗,很難不令人去聯想到他自己本身的狀態。

一想到這裏,這盆君子蘭就像一根刺一樣,提醒著他們那日晚上連慎微低頭的模樣。

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把它扔掉,而是一直精心照顧著,厲寧封從外面買了不少好土,連風先生都日日在那盆花的花盆裏撒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就好像花養好了,人也會養好一樣。

連慎微沒察覺到應璟決的走神,蜷了蜷微癢的掌心,點了點頭:“想吃點東西。”

其實連慎微醒來後的所有反應,都很出乎他們的意料,他近乎反常的配合治療,每次到了飯點,都會努力讓自己多吃一點。

還會在身體好一些了,主動要求下床走一走。

他廢了一身武功,內力散盡,衰竭成現在這副模樣,最初站立都勉強,到如今可以在房間裏走幾步,進步已經非常大了。

應璟決在他掌心寫了個:“好。”

正巧外面厲寧封端著食物,葉明沁手裏提了一包點心,風恪領著他們進來了,他看向應璟決,問:“你小舅舅今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