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2頁)

青年露出來的那截手臂中間,正纏著幹凈的紗布,綁的很結實。而其他沒有遮住的地方,包括另一只手臂上,一道道全是疤痕。

新的,舊的,或大或小,或深或淺,觸目驚心。

像是一些犯人在刑獄淩/虐之後的痕跡,仔細看,卻都是割出來的刀傷。

風恪把紗布解開,發現上面果然有零星的血色。

明明都結痂了怎麽崩裂了?

他視線往下一移,在連慎微右手手腕處發現了磨痕和勒痕。

這家夥之前綁了什麽東西在手上?

他隱約猜到可能和景成帝有關系。

簡單在傷口處覆上了點藥,換了幹凈的紗布把手臂和手腕全纏了起來。風恪擰了擰沾酒帕子,擦著連慎微另一只手臂。

天南見狀:“風先生,我來吧。”

他有經驗,一般這種情況,主子要斷斷續續燒到第二日傍晚,燒才會有退的跡象。

風恪給他讓了個位置,“你跟明燭兩個記著點時間,每隔一個時辰叫我給他紮針。”

明燭:“明白。”

“葉大人出來吧。”

風恪離開之前把窗戶關上了,他站在門口,等葉明沁站在他身邊的時候,才開口,“看見了?”

葉明沁眼圈有點紅,聲音依舊很冷靜。

“求先生告訴我,義兄究竟怎麽了。”

明明看著已經比之前消瘦一些,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還算看得過的消瘦,其實已經是義兄用布料盡力掩飾的結果了……

她離開攝政王府之前,義兄還好好的。

還有手臂上的傷,她偵破過不少案子,也知道那些痕跡不是一朝一夕能留下的。

風恪沉吟片刻。

大多數情況下,他願意順著連慎微的意思來。如果今天這家夥醒著,絕對不會讓葉明沁知道自己的狀況。

風恪真的替連慎微覺得不值。

做了那麽多,殫精竭慮,差不多把每個人以後的路都考慮好了,偏偏那些被他照顧的人全都懵然不知,有意或無意的提防著他,從不吝嗇自己最大的惡意。

連他自己認的義妹也是這樣。

頭疼的是這些事很多還真的沒辦法說,牽一發而動全身,萬一把他發小瞞了這麽多年的事情不小心捅了出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他今天讓葉明沁看見,一是不想叫連慎微真正關心的這幾個人全都認為他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臣,二是他自己的私心。

浮渡山莊的復仇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連慎微的身上,痛苦,但有仇恨在,他不擔心連慎微沒有求生的欲望。

如今這塊石頭驟然消失……

所以他想讓多一點的人關心連慎微。

讓他能在好好修養身體的時候,多點被人在乎著的感覺,好好留在這人間。

眼下得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風恪斟酌著胡謅:“你義兄,是郁疾。”

葉明沁:“何為郁疾?”

“是心病,他得了有十年了,是近一年才越發嚴重的,”風恪說道,“患郁疾嚴重的人,會食欲不振,迅速消瘦,在情緒壓抑的時候傷害自己,厭世消沉,他手臂上的傷是他自己劃出來的。”

葉明沁的神情逐漸嚴肅。

“一個不留神,人可能就沒了,我今天在懸崖找到他的時候,多擔心他從那跳下去。”

“義兄……怎麽會得這種病?在府中的時候我竟未曾察覺。”

葉明沁緊皺著眉頭,“可有救治之法?”

風恪意有所指:“需要人陪著,照顧著,讓他開心。輔之以藥物治療,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好一會,葉明沁才低低應了一聲:“我明白了。多謝風先生。”

風恪點頭:“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你走吧。”

出了攝政王府,外面幾個跟著她過來的下屬忙上前,“頭兒,怎麽樣?”

葉明沁沒說話,安靜的往前走著。

她對義兄的印象一變再變,但總感覺今天才剛剛認識他一樣。

欒秦甘通敵一事陷入死胡同很久了,但除了這件事,朝中很多和義兄有關系的案子裏,義兄並不能完全摘得幹凈。

他確實殺了很多對朝廷有功、身上也無劣跡的人。

腦海裏紛雜亂成一團,最終卻定格在她在懸崖邊看見連慎微醉酒的那一幕、手臂上的傷、還有風先生和她說的那番話。

求生欲都很弱的人,怎麽會有那麽大的野望。況且義兄今日的狀態明顯很不對……從皇宮出來之後消失,又在懸崖邊醉酒。

葉明沁腳步一停,嘆了口氣。

“頭兒,你怎麽了?”

葉明沁把腦中的念頭一一壓下去。

她看了眼微微泛青的東邊,問:“幾時了?”

“寅時末了。”

“你們先回去吧,明日準備進宮。”

“入秋的夜裏很涼,大人去哪?”

葉明沁:“永桂巷的劉記,就是這個時候出第一籠鹹香千酥餅,義兄愛吃,我去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