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陰冷的詔獄裏緩步走出來一個人。

腰封垂玉, 玄袍加身,氣質溫和,蒼白清雋, 脊背如修竹。

連慎微擡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陽光,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泛著金屬的冷光。

攝政王府的馬車就停在詔獄大門口, 天南看見自家主子,快步過去,恭敬道:“主子,陛下已經下旨證明您無罪, 順昌伯爵府任您處置。”

身後詔獄裏隱約傳來淒厲的哭嚎, 伴著急急切切的腳步,司獄林衡帶著自己班子到連慎微身後停住, 隨即彎腰拱手, 笑容訕訕。

“攝政王在詔獄這兩天辛苦了, 臣早就知曉那順昌伯爵府乃作亂犯上之徒,既然那姓欒的得罪的是您,就交由您處置好了。”

“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也為關了您兩天的事兒愧疚呢。”

司獄拍拍手, 身後立即有士卒壓著一個人往前。

欒秦甘身上有許多新添的鞭痕, 眼見著是被剛剛打出來的,他被壓著,怒目瞪圓, 冷笑著朝司獄吐了一口唾沫, 對連慎微道:“一丘之貉!”

連慎微似笑非笑, 右手負在身後, 沒理會欒秦甘, 而是側眸道:“司獄大人,倒是會做人。”

“孤在詔獄這兩日,承蒙照顧,不勝感激。”

語氣溫和含笑,卻讓司獄頭更低了,他賠笑說不敢,後背上冷汗都出了一層。

眼前這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是他們大盛朝的攝政王。

他們陛下多病,儲君年少,選攝政王制衡朝堂派系無可厚非。可是歷來攝政王都是從宗親裏選人,再不濟也有皇室親緣關系在裏面。

連慎微卻是頂天立地頭一遭的外姓攝政王。

他六年前考上狀元,短短時間平步青雲,拉攏朝臣,貪汙腐敗,勾結權佞,欺壓百姓,明明生的一副芝蘭如玉的好相貌,做出來的事卻截然相反。

在這京城,說一句連慎微的名字,夜可止小兒啼哭。

這順昌伯爵府說來也是無妄之災,僅僅是因為欒大人參了一本攝政王,便被攝政王尋了由頭,潑上了勾結外敵的罪名。

攝政王當晚便帶著玄甲衛,絞了順昌伯爵府闔府的腦袋,只余下了欒秦甘一個人鉆了狗洞逃了出來。

第二日陛下震怒,將攝政王押在了詔獄。

原本以為攝政王這次怎麽著也得脫層皮,不想僅僅在詔獄關了兩日,陛下就下旨將人放了出來,甚至把欒秦甘交由攝政王處置。

朝野上下反對之聲沸天,卻被攝政王一黨壓了下去,敢怒不敢言。

真真正正的一手遮天。

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對連慎微如此信任。

司獄心裏暗暗叫苦,他手底下新被塞進來的副使不懂事,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攝政王用了半天的刑,這下肯定被記恨上了!

他一腳踹在旁邊副使的屁股上,副使撲通一聲跪下,抖若篩糠。

司獄賠笑道:“都是這不懂事的蠢材擅自做主對您動刑,您可以一並帶走處罰。”

連慎微笑了笑,溫和道:“司獄大人,他也只是在其位盡其責罷了,何必為難,不過,孤還未說什麽便抖成這般模樣,實在不宜在詔獄當差。”

話留三分,司獄當即道:“是是,您說的極是。”

連慎微頷首:“如此,大人身邊的副使便缺了一位,孤身邊有個合適人選,明天便可上任。”

這是要在詔獄安插人手了。

司獄只好應是,然後恭恭敬敬送連慎微離開。

等人走了,他才又踹了一腳跪在地上的副使,壓低聲音恨恨道:“嚇死本官了,本官都差點被你害死了!那可是攝政王,你哪來的那麽大的膽子敢對他動刑?”

副使:“大人救救我!大人救救我!”

攝政王雖沒有計較,可是這京城想要討好攝政王的大有人在,恐怕他出了詔獄的門,便有人砍了他的腦袋去攝政王跟前獻殷勤。

這副使也是被人塞進來的,司獄不管他求饒,“誰塞你進來的你便找誰去吧,或許還能留下自己的性命!”

語罷,一甩袖子離去。

·

攝政王府的馬車從官道往皇宮去,馬車後面拖行著一個人,正是被塞了嘴的欒秦甘。

拖出了一地的血,宛如一條被褪了鱗的血魚,翻騰掙紮。

雖是白天,街市卻安靜極了,兩邊的人對欒秦甘的慘狀心有惴惴,等著馬車過去才敢說話。

有進京趕考的才子搖頭低嘆,卻不敢將心中所想宣之於口。

馬車內。

宮渡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心中嘆道:“身子骨不頂用啊。”

這個世界江湖和廟堂關聯復雜,他只有連慎微一個身份,輕松許多,只不過經歷卻十分豐富。

仍舊是三位主角,不像之前兩個世界的主角團那樣在他看來傻白甜的模樣,而是在權謀算計的漩渦裏努力掙紮。

三位主角,拿了三個不同的劇本,彼此之間命運交織,逐漸成長,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