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3/4頁)

‘是個壞東西,可他的血,是好的。’

‘那我們喝他的血,是不是做了好事。’

‘可是他殺了我們怎麽辦,我們怎麽才能喝到,好難受……’

是啊。

怎麽才能喝到。

血。

不。

他們只是在為除掉壞人盡一份力罷了。

許許多多在暗處藏著的眼睛,正義的,貪婪的,猶豫的,冰冷的,算計的,恐懼的……都投向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年輕首領。

終於,有人忍不住,扔了一塊石頭,砸在了少年的額角。

石頭的棱角沾了血,滾到一邊,被人飛快搶走,無比珍惜的護著那點血,恨不得整塊石頭都吞下去。

妖紅的血液順著眉骨蜿蜒而下,少年眼睫顫了顫,血滴落下去,像是血淚,墜落在地面。

衣帶上染上了第一抹艷色。

他腳步未停,仍舊保持著剛才的速度往前走。

見時燈沒有任何反應,周圍的人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他們不敢上前,就琢磨出法子傷人。

歷朝歷代種種刑罰,人類在這方面從來不缺乏天賦。

他們反復扔出鋒利的銳器,制造出一道道傷口,貪婪地收集利器上、和地面滴落下來的血液。

這條路,來時幹凈,如今不過幾個小時,卻變成了一條血路。

時燈身上的衣服被一點點暈染,終於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血一樣暗紅。

黎明的光從東方亮起的時候,他身上的血好像已經流幹,少年仰頭望向天空。異瞳中毫無光亮,靜如一灘波瀾不驚的死水。

他身形晃了一下。

被攔在鎖鏈外的原亭眼眶通紅,一下下扯著那些鎖鏈,吼道:“時燈!你出來!媽的老子不在天谷幹了,我帶你走!你會死的知不知道,他們會殺了你的,時燈……”

岑樂哭了不知道多久,手指被鎖鏈震出了血,還在試圖進去,把她當成弟弟的人拉出來。

支澤看著下方那些人的醜態,心裏堅持的那些所謂的守護的信念,忽的開始冷了,即使知道那些人中,有不少被汙染的,但還有正常人不是嗎。

時燈沒有做出傷害他們的舉動。

……可是為什麽一個上前阻攔的人都沒有。

這就是他無數次和異獸搏鬥,拿性命守護的東西嗎。

隔著鎖鏈,他能清晰的看清,那些喝著時燈血的人的醜惡嘴臉,他心底突如其來湧上來一股惡心。

不知他沉默。

大多數被攔在鎖鏈外的年輕異能者,都十分沉默。

或許他們都知道人性的惡,也都見過被汙染者的貪念和瘋狂,他們會和自己說,那都是因為汙染的緣故。

可是,現在呢。

沒有一個正常人看見眼前這一幕,心裏不會發涼。

置身處地的想,如果他們是如今的時燈,恐怕早就控制不住的想殺人。

如果時燈殺了這些人,他們捫心自問,好像並非完全不能接受,甚至能夠理解。

城中,有人往時燈要走過的路上,撒了釘子。

“什麽東西!”

有異能者低低罵了一句。

……

時燈還在往前走。

血液流失,換回來更多的惡念。

心臟處,被鎖鏈鎖住的黑霧膨脹,一直被壓著,或者一直被忽略的念頭此刻成了反復拷問他的刑鞭:

為什麽要救這些人。

他到底在救誰。

為了這個他喜歡的世界?

那日從F市回來,漫天飄雪,他與夥伴們站在房車頂上,對著曠野談論夢想和未來,縱情高喊,遠處是人家燈火。

那時候的他說,他喜歡這個世界。

他真的喜歡嗎。

時燈眼前的景色已經失去色彩,腳下的路與四周都是深淺不一的紅色,只有那些‘人’是扭曲歪斜的黑色。

像是地獄中影影幢幢的鬼魅。

他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掙紮在生死邊緣的淵光成員而已,每天絞盡腦汁想的,就是怎麽活下去。

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殺人,陰狠算計一樣不缺,毫無童真的一個弱小可憐蟲而已。

那時候,怎麽沒見有人來守護他?

哦,是有的,小傅叔。

不過小傅叔如今也因為他,變得蒼老無比。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怨,也可以辱罵那些正義的人,為什麽沒有在他小時候救他出去。

這世界,真真好不公平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時燈,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幅他十分厭惡的‘聖父’姿態?他現在在幹什麽?割肉喂鷹?以德報怨?

真可笑。

他好像找不到一直堅持的意義在哪裏了。

也不知道這座城,被屠殺殆盡的時候,是一個怎麽樣的光景。

流出來的血,一定比他身上,要多得多吧。

少年面無表情,身上緩緩籠罩了一層陰詭的氣息,時間鎖鏈上的波動越發不穩定,不斷吸納的惡念在體內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