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紀鑫沒想到自己參加個宴會也能引火燒身, 蔡家不知從哪兒弄來楊老爺子壽宴邀請函,動靜大得好似告禦狀,哭得肝腸寸斷, 聞著傷心,見者落淚,愣是把楊老爺子高高架起,沒法輕拿輕放。

原來金卓靠著楊家二房離開大牢, 蔡家得知此事後不依不饒,死活不肯放過金卓,致使可以逍遙法外的金卓畏首畏尾過日子, 如今更是查到金卓的保護傘是楊家二房,於是蔡家今日便來找楊老爺子討回公道。

蔡金楊三家的破事怎麽也牽連不上紀鑫, 誰料蔡誦母親看見他的一瞬間,目眥盡裂, 沖上來對他又打又撓, “紀鑫你個黑心肝的白眼狼,我家蔡誦哪裏對不起你, 你要害他至此!”

紀鑫心頭一緊,淚水蓄滿眼眶, “阿姨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蔡誦失去雙腿我也很難過,但我怎麽可能害他。”

“呸!你少假惺惺, 要不是你挑唆, 蔡誦和金卓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打起來, 你們三個玩在一起, 為什麽唯獨你全身而退?”蔡母宛如護犢的母獅憤怒地咆哮。

她話音落下, 周圍人頓時議論紛紛, 開始對紀鑫指指點點。

紀鑫眼神暗沉,淚水吧嗒吧嗒往下落,弱小可憐又無助,十分惹人憐愛,“阿姨我知道您很痛苦,如果這樣能讓您好受點,您盡可以隨意指責我,作為蔡誦的朋友,我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咬住下唇,聲音哽咽,眼睛通紅,努力忍住不讓淚水滑落,倔強又可憐,上一秒風向還倒向蔡母,他一番話過後,又立即倒向他。

蔡母氣結,難怪自己兒子和金卓那個蠢貨著了紀鑫的道,這小子不去做演員簡直浪費天賦。

席昭楠見狀馬上開口:“蔡夫人,你不能見我家鑫鑫脾氣好,容易拿捏就欺負他呀,蔡誦和金卓兩個孩子都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他倆出事誰也不想看到,蔡誦當初入院我們幫著忙前忙後,你可沒怪罪過鑫鑫一句,這才多久就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這話就差沒指著蔡母鼻子罵,拿好處的時候一聲不吭,過後又突然莫名其妙興師問罪,估計是手裏沒錢,不要臉想賴上他們。

蔡母氣得差點背過氣,丈夫拍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眼神狠厲盯著紀鑫,“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壞事做多了遲早遭報應,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歹毒,以後有你進去陪金卓的時候?”

紀鑫面不改色,往紀東礪身邊靠了靠,可憐兮兮地仰望父親,肩膀顫抖,“爸爸,蔡叔叔好可怕。”

紀東礪在外做足了慈父的模樣,摸摸他腦袋哄道:“鑫鑫不怕,你從小乖巧懂事,品學兼優,蔡叔叔只是傷心過度胡言亂語,咱們體諒體諒他。”

蔡家夫婦見識紀家三口倒打一耙的本事後恨得牙癢癢,但他們沒辦法,誰讓他們沒證據,即便他們終於從兒子口中問出一些關鍵信息,把真相串聯起來,但出言慫恿金卓對方星泉下手的是蔡誦,對蔡誦動手的是金卓,紀鑫明明做了所有,卻又什麽都沒做,他們抓不到紀鑫的把柄,無法給他定罪。

經過他們這麽一鬧,多多少少還是對紀鑫的名聲產生了些影響。

當晚回去後,紀東礪和席昭楠把紀鑫叫到跟前問詢斥責一番。

“該怎麽做,你知道吧?”紀東礪冷冰冰地睨他一眼。

紀鑫倏地攥緊拳頭,順從應答:“知道爸爸。”

“去吧。”紀東礪擡了擡下巴。

“好,爸爸媽媽晚安。”紀鑫輕手輕腳關上門,駕輕就熟走到樓梯口脫下鞋子,赤著腳一步一步進入閣樓。

那是一間沒有窗戶的狹小屋子,唯獨頭頂一盞昏黃的燈光,堪堪照亮燈下方寸之地,那裏擺放著一個小案幾,上面重重疊疊堆放著黑色筆記本。

紀鑫關上門,屋內僅剩一點微弱的光亮,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瑟縮一下,在門口站了足足十分鐘才慢吞吞挪到案幾前,借著那點微光翻開筆記本,拿起筆一筆一劃寫上:我錯了。

跪伏在案幾前,雙腳早已麻木,眼睛開始分辨不清自己有沒有寫錯字,周遭溫度似乎降低一點,他感覺有些冷。

熟悉的恐慌湧上心頭,紀鑫拍了拍腦袋,控制住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待在這裏,他失去了時間,冰冷和恐懼像蛇一樣爬上他的身體,將他纏繞,緊緊勒住他的脖頸。

寫字的手漸漸顫抖,筆下的油墨抖出蝌蚪似的痕跡,紀鑫一秒回神,凝視弄臟的紙頁眉頭緊皺,又得重頭寫了。

爸爸說,紀煊四歲開始就常來此地,伴隨年歲增長,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少,這裏逐漸成了擺設,足以見得他的辦法是可行的。

“紀鑫,你要取代紀煊,就得超越他。”

紀東礪的話一遍一遍在紀鑫腦中回放,他咬住顫抖的嘴唇,每一筆都寫得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