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沈韞儀明白他的意思, 金錢在權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路清珩的母親是萬明珠，就注定了他以後的日子怎麽過都不會差。

只是路清珩年少時吃過的那些苦，情感上受到的委屈, 卻永遠也不會有人負責了。

她能夠理解萬老爺子的心情, 但卻並不認同。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萬家的一些旁支, 還有一些想要討好我的人，竟然會因為我的態度認為為我遷怒了清珩, 到他學校裏對著他百般羞辱, 萬般打壓……”對於路清珩這個外孫, 萬老爺子是心存愧疚的：“而我卻毫不知情……”

當一個人要顧及的東西太多，總是會有所疏漏的。

“我有五個孩子, 從明珠開始，不到十年的時間死了四個……”萬老爺子難掩痛色：“老大是為了執行任務死在邊境的，老二是死於出海上任務時的直升機墜毀，老三是實驗室爆炸……”

從萬明珠開始，萬家就在繼而連三的出事，讓他根本無瑕顧及這個外孫。

“我知道, 國家想要發展、前進, 犧牲和死亡是必然的。總是要有人死的，不是我的兒子，就是別人的兒子, 這是他們的光榮，是他們的榮耀……我應該為他們感到自豪, 我應該高興。”

“但感情上, 作為父親我還是沒有辦法做到不心痛……”萬老爺子拿棋子的手都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沈韞儀理解這種感情, 也由衷的敬佩他。

在做了父母以後, 她更能理解為人父母的心境。

就算沒了一個孩子，也是常人承受不起的錐心之痛。

更何況，是五個孩子沒了四個。

哪怕，除了萬明珠以外，皆是為國捐軀死得光榮，讓人銘記，做父母的心裏還是會一樣的疼。

萬老爺子至今還能站在這裏，都已是他作為軍人擁有著超乎常人的毅力了。

“在痛極的時候，我甚至想過是不是我為了保家衛國，手上造下的殺孽太多，那些敵軍的惡魂作祟，才讓我的後代不得善終……”萬老爺子呼吸不穩：“那段時間，我陷入了自責當中，別說是清珩，就連自己的親孫子孫女都不敢太過親近，就怕會影響了他們……”

“可後來，我轉念一想，我保家衛國，是一件正義的事。我雖然有殺孽，但更多的卻是保護了無數的同胞，這該是功德，那些小鬼子的冤魂應該怕我，而不是妄想報復我……這一切都是意外，才緩了過來。我淒慘，但因為那些敵人，淒慘的老百姓更多！”萬老爺子字字鏗鏘：“等我平復下自己的情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想要挽回清珩，彌補清珩的時候……”

“已經太遲了，清珩已經不需要我和他姥姥了。”

“他拒絕我們的討好，抗拒我們的靠近，不肯接受我們給予他的任何東西……”萬老爺子嘆了口氣：“就一門心思的想和我們對著幹，跟我說，他不是一條任我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不會因為我的權勢而折腰，更不會接受我們的嗟來之食……”

“不管他爺爺怎麽打他，罵他，想要掰他，逼迫他跟我和他姥姥低頭都沒有用。”

萬老爺子自認自己頂天立地，對得起任何人，但卻唯獨對不起這個自己曾因女兒之死遷怒過的外孫。

“為了和我們還有他爺爺對著幹，他甚至自願跳下了那個渣男和小三的圈套，自暴自棄遠走國外……”萬老爺子苦笑出聲。

什麽路遜姜慧，在他眼裏都不過是跳梁小醜。

是路老爺子用來歷練他外孫的磨刀石罷了。

只路清珩看得卻太過清楚明白了，因此他們越是想要他怎麽樣，他就越是跟他們堵著一口氣，不肯怎麽樣。

寧願遠走國外，也不肯順了他們的意。

“他這個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性子，真是跟他媽媽一模一樣……”萬老爺子嘆息：“我真的想不通，在那樣的環境下，他怎麽就能倔成那樣。”

萬老爺子也是沒有辦法，怕路清珩繼續留在國內，他們之間的敵對關系會越演越烈，才說服路老爺子讓他到國外冷靜幾年的。

沈韞儀卻十分理解，路清珩當時的心境：“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

不管萬老爺子是英雄也好，大人物也罷。

不管多少人覺得萬老爺子值得敬佩，路清珩理應無條件的原諒他的疏漏和苛待，造成了傷害。

可作為受害者，路清珩就是不想原諒，不肯折腰。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來治愈。

傷害已經造成了，不是施害者的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問題的。

她能夠理解路清珩當年少年意氣，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也不肯低頭讓步的心情。

“你說得沒錯，小丫頭，是有點那個意思。”萬老爺子苦笑：“我這個外孫性格犟得很，脾氣上來了，才不管他對我服一句軟，能得到多大的好處和利益呢，他就是不肯後退一步，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他服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