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下戰書

此言一出, 衛長庚也愣住了。

此番來園子,他除卻陪慕雲月養胎外,自然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應付這位大渝三王子, 拓跋赫。

適才在花廳, 衛長庚就同他好一番周旋,到現在才終於尋到機會脫身。

原是打算直接回居臥陪慕雲月, 聽說她不在屋裏,出來散步了, 他這才尋到馬球場。

別說和拓跋燕來一局了, 他連馬都懶得騎, 可偏偏……

覺察到不遠處,慕雲月悠悠睇來的眼神, 衛長庚五臟六腑都激靈靈打了個擺子,直為自己叫屈。

因這一鬧,周圍人也發現他和慕雲月的身影,紛紛趕過來,誠惶誠恐地磕頭行禮,道:“見過陛下, 見過皇後娘娘,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鬧出這麽大動靜,還真不是他想要的。

衛長庚心底無奈暗嘆, 拳頭抵唇咳嗽一聲,道:“大家不必拘禮,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朕今日身上疲乏, 就先和皇後回去歇息, 不同你們鬧了。”

余光斜向拓跋燕, 聲音又冷下幾分:“公主乃是鳳凰銜珠而生,更加應該自重才是。”

拓跋燕笑容一僵。

他說誰不自重?呵,有意思,邀他一塊打一局馬球,就不自重了?要知道在他們大渝,多少兒郎爭著搶著要給她牽馬,她都不屑一顧呢,而今她好心好意給他機會接近自己,他居然還……

衛長庚懶得再搭理她,徑直越過黑壓壓跪了一片的人,走向慕雲月,挽了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怎的就這麽出來了?累了嗎?身上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好多了。”慕雲月答,“海嬤嬤叮囑過,孕婦不宜一直待在屋裏,我才想著出來走走。沒事的,身邊那麽多人跟著呢。”

余光覷見邊上密密麻麻跪著的人,她頗有些不好意思,扭著腕子,把手掙往回掙,盡量在大庭廣眾之下保持端莊。

衛長庚卻不放,渾然不顧周圍有多少雙眼睛,猶自把她的手拽回來,“還說沒事,額頭都開始盜汗了,存心招我心疼?”

四下摸了摸,沒找到巾帕,他便擡手,拿繡著雲龍紋的袖子幫她擦汗。

周圍人不由屏住呼吸,驚駭得互相交換眼神,仿佛瞧見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衛長庚卻跟早就習以為常了一般,不僅不奇怪,還擦得愈發小心,像是在擦拭一個價值連城的琉璃瓶。

“走吧,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你愛吃的酸筍鱸魚湯,魚至少過了十遍水,保證不會腥到你。”

衛長庚順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往耳朵後頭,代替蒹葭扶著她往回走。身形往旁邊挪了挪,正好幫她擋住雨後的毒日頭。

拓跋燕抱臂瞧著,搭在胳膊上的纖指微微蜷了下。

她知道王兄這次帶她進京的目的,也做好了跟衛長庚長期耗下去的準備。

不過是多等他一段時間罷了,有什麽的?大漠兒女無懼生死,又豈會叫眼前一點小困難輕易壓垮?

可她設想過衛長庚會因為家國仇恨拒絕她,也想過他因為自己冷漠的冷漠,對所有女子都漠不關心,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拒絕自己,只是單純地因為他曾經滄海難為水。

一個屠戮了她大渝泰半將領的殺神,會對一個女子動真心?誰信?

而且這女人除了臉蛋好看些,其他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啊,挺著個大肚子都還是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扔他們大漠都沒有人稀罕!哪裏值得他當眼珠子看護?

一個皇帝卑微成這樣,分明這才是真的不自重!

“嘁,不識擡舉。”拓跋燕鄙夷地撇嘴嘟囔,鼓著一張臉,很是不服氣。

身邊忽然罩下來一片黑影。

不知何時,拓跋赫過來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笑,似是安慰,旋即又提聲朝漸行漸遠的一雙身影喊道:“陛下既然都已經過來了,不上場打一局,豈不可惜?正好,我手底下有條狗,最擅長你們中原這擊鞠的玩意兒。就讓他代表我們大渝,陛下代表你們北頤,咱們正兒八經地比一場,如何?應當不至於不敢比吧?”

拓跋赫邊說,邊譏嘲地勾起唇角。

雙眼在日光直射下微微眯起,仿佛鷹隼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眾人都不禁暗自捏緊拳頭。

眾所周知,馬球是從中原傳出去的。比起純粹的騎射,要更加注重技巧。至於大渝人雖在馬背上長大,騎術出神入化,但要比擊鞠,還真不一定能贏得過他們。

衛長庚平日忙於政務,根本抽不出閑暇玩這些消遣遊戲。但他武藝精湛,對自己身體各處的控制,可以說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也是擊鞠最需要的一點。是以他雖沒怎麽打過馬球,但僅有的那幾回,也是未嘗一敗。

拓跋赫這般激他,搬出了家國顏面不說,還故意挑衛長庚擅長的東西比試,挑釁氣焰都明晃晃寫到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