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茶水間,聞冬端著一杯剛剛用咖啡機磨好的藍山咖啡往外走。

季凜被叫去得倉促,只來得及將咖啡豆遞到他手裏,歉意萬分地請他自便。

聞冬自然表示理解,何況他本身在家也習慣了自己磨咖啡,倒也沒覺出有什麽不便。

他才剛剛走出茶水間,迎面就撞上一道熟悉的高大人影。

“哎小聞先生,”唐初爽朗笑道,“我猜你就在這。”

聞冬笑了笑,隨口接話:“怎麽猜的?”

“看見季凜桌子上的咖啡豆不見了唄,”唐初一揚眉毛,“就知道你肯定來茶水間了。”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但細想的話,好像又不那麽成立…

聞冬忍不住奇道:“為什麽不覺得是別人借了他的咖啡豆喝?”

唐初「嗨」了一聲,咂嘴道:“這什麽藍山咖啡,也就是你和季凜這種藝術家喝得慣,我們普通大眾,聞著味都覺得像中藥…”

“藝術家…”聞冬將這三個字重復了一遍,揚唇笑起來,“季先生知道你這麽叫他嗎?”

“我和他說過啊,”唐初理所當然道,“你不覺得他很貼合這詞嗎?哦對,你沒見過他出現場時候什麽樣…”

聞冬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什麽樣?”

這麽一問,唐初反倒又答不出個所以然了,他想了半晌,還是只擺了擺手,憋出一句:“難以形容…反正看起來完全不像出現場,倒更像是…像是看畫展似的。”

聞冬確實沒見過季凜出現場時候的模樣,但現在聽唐初這麽一形容,再回想起季凜那雙很難看透的淺褐色眼眸,以及他唇角好像無時無刻不微微上揚的溫和弧度,聞冬腦海中竟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了那樣的畫面。

出現場也像看畫展什麽的,如果放在季凜身上,好像確實毫不違和。

見聞冬不說話,唐初怕他誤會了什麽,又急忙補救道:“我就是這麽一形容,就…就季凜那人身上就是這種氣質,絕不是說他對待現場不認真不敬重的意思,他一向都是非常認真細致的!”

聞冬回神,啞然片刻,還是點頭道:“我知道,我沒誤會,就是剛剛走神了。”

“沒關系沒關系,”唐初擺手,“沒誤會就好。”

眼見聞冬已經走到了季凜的工位前,唐初急忙攔住他,“哎等一下!季凜給我打過招呼了,要我直接帶你去他辦公室等他。”

聞冬腳步一頓,遲疑道:“會不會不太方便?”

季凜本人在的時候,他都沒去他的私人辦公室,現在季凜不在,他反倒坐進人家的辦公室裏了,讓聞冬莫名有種即將侵入別人私人領域的不適感。

“沒什麽不方便的,”唐初幹脆道,“我帶你進去你就明白了。”

說完這句,唐初已經先一步走在前面了,聞冬頓了一下,還是放下咖啡豆,端著咖啡跟了上去。

不過他們才剛走兩步,不遠處就走來兩個人。

一人身穿制服,是聞冬不認識的一名刑警,另一人,則是聞冬早上在問詢室看見過的錢書。

只不過此時此刻,錢書早已沒了早晨時候的精英模樣,整個人顯得分外混亂又狼狽。

兩人徑直走向了電梯間,顯然,錢書這是暫時擺脫嫌疑人身份,要被放走了的意思。

注意到聞冬的視線,唐初摸了摸後腦勺,有心想給他解釋一句:“那個,他雖然…”

但聞冬卻像是知道唐初想說什麽一般,收回視線打斷了他,溫和道:“我知道,不是他。”

短時間內第二次聽到「不是他」三個字,唐初一愣,下意識追問道:“季凜給你說過了?”

但出乎唐初意料的,聞冬搖了搖頭,簡略道:“沒有,他只說了這個人,確實對沈溪懷有強烈的憤懣,以及嫉妒。”

唐初更愣了,呐呐道:“那你怎麽就知道…”

聞冬眉眼沉下來,他已經讀懂了之前季凜想要傳達給他的信息,認真道:“他仇恨沈溪,尤其嫉妒沈溪的外表,更嫉妒沈溪的才華,所以,如果兇手真的是他的話,我想沈溪的臉和手,應該早已經被摧毀得看不成了。”

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沈溪的臉和手,都沒有任何受到過摧毀的痕跡。

如果那份仇恨與嫉妒已經到了能殺人的程度,那麽殺人之後卻不發泄,這完全是不符合人類心理的。

唐初瞪大了眼睛看向聞冬,一時間甚至沒接上話來。

他並不傻,只是性格與天生的家庭環境使然,讓他在辦案的時候最相信完整的證據鏈,相對在揣測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上就一直有短板。

但短板歸短板,只要簡單給他解釋提點一下,唐初就完全能被點通了。

因此現在令他驚訝的,並不是聞冬話裏的內容,而是聞冬竟然僅僅通過季凜的一句話,就推測出了和季凜同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