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祁朗優雅地品一口酒,“嘗新鮮嘛,誰都會。但有些東西,再過十年也變不了。”

兩個男人互相露出虛假的笑臉,彼此暗道:他媽的,棋逢對手。

張霽作為這個飯桌上最邊緣的倒黴人士,想插嘴都插不進去,手心裏捏一把汗,看著兩個男人在那邊暗流洶湧,再瞧坐他正前方的霍初宵,沒事兒人一樣玩著手機。

霍初宵一聽他們倆陰陽怪氣,就覺得腦袋嗡嗡響。秦淮就算了,這人對自己一直有種過頭的熱情,他一向把這種理解成老板對手下員工的拉攏手段,畢竟自從他重回繪畫圈,陸續有不少工作室都在暗搓搓地想挖墻角,尤其他報名參加伊利亞大獎賽的消息傳出去以後,隔三差五郵箱裏就能收到一封招聘邀約。

所以秦老板動不動就邀請他一起吃工作餐,應當也是什麽管理層常用的伎倆……吧?霍老師不懂,但他覺得自己猜測的邏輯鏈挺自洽。所以八成是這樣,沒錯!

至於祁朗……

提到這個人,就不可避免地會勾出多年前的回憶。

霍初宵不太想陷入回憶。在他覺醒之前的那些糟心歲月,他都毫不留戀。

包括高中時仍陷在萬人嫌體質的旋渦中無法自拔的那個自己。

他本性就是個很獨的人,可是父母最討厭他一個人獨處的樣子。有時候他一個人在家中小院裏靜靜地望天,數天上的星星,媽媽看到他那個樣子就會沒有來地暴怒,罵他心裏有問題,裝憂郁給誰看?養這麽大個兒子,在家裏像個啞巴……

所以十幾歲的霍初宵對孤獨有著近乎過敏般的抗拒。

可學校裏沒人喜歡他。其實以他安靜的性格,在學校充其量只是個沒存在感的邊緣小透明,與同學無冤無仇。然而問題並不出在他的言行上。

他所就讀的一直是私立精英學校,專供權貴家族,有著高昂的學費,半走讀。沒有誰比這裏的學生更在意所謂出身,所謂家世。而霍初宵非常不幸地,恰好是一個被家族所厭棄的孩子。

厭棄意味著,就連一學期只一次的家長會,霍初宵的父母都不願意抽出時間過來,而是隨便派了一個住家保姆,代替兩人出席。

家長會結束後,整個年級都知道了這件事。同學們惡毒地猜測他是私生子,而孤立也從那時開始。

霍初宵最害怕的孤獨如入夜的黑暗吞噬了他全部的生活。

學校裏唯一對他有所偏愛的,是美術老師,體貼地告訴他,就算沒有美術課,也隨時可以來畫室。所以霍初宵幾乎有一半的在校時間都是一個人躲在那裏度過的。

那幾乎褪色的三年裏,唯一主動接近過他的,只有祁朗一個人。

即使最後他才得知,一切不過都是因為男孩之間一場無聊的賭約。

他被同學們傳成心理有問題的私生子,仿佛叢林裏的野獸,恐怖到可以被青春期的男孩子們拿來當做大冒險的選擇。

祁朗就是那個被迫大冒險的倒黴蛋。

他選擇,和霍初宵做一個月的朋友。

現在想想,都是非常惡毒的事情。後續的發展也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所以霍初宵知道,那件事之後,班上一些同學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排擠,還多了一絲晦暗不明的愧疚。只是沒人拉得下臉來對他道歉。

而霍初宵也不會等那句道歉,因為他沒打算諒解任何人。

畢業後,他和所有人斷了聯系,包括當時已經出國的祁朗。

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收到老班長的聯系電話,而是被學校教務處直接通知回校參與校慶的人。

現在的他小日子過得正舒坦,誰想要再和這群人接觸啊!

霍初宵根本不想和祁朗共進晚餐,而秦淮顯然並不清楚這其間的往事,還在問他主食吃什麽。

他也不想和秦淮解釋,這是私事,怎麽能和外人說……

霍初宵著實苦惱了一會兒,漫無目的地刷著手機,希望能忽然發生什麽事情,把自己從眼前的局面拯救出去。

比如120來電,說他那個爹過度勞累暈倒在辦公室裏,正送往醫院……

或者110來電,說他家著火……

霍初宵的手指劃過通訊錄裏的某個人名,心頭一動。

對啊,他可以請季宗明幫忙,讓他假裝給自己打電話,就說家裏著火、漏水、瓦斯泄露……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麽?

而且季宗明還當過兵,四舍五入就是解放軍叔叔。大家不都說遇到問題就找解放軍?

季叔叔人這麽好,肯定會幫忙的。

說幹就幹,霍初宵瞄一眼身邊的幾人,確認張霽正在走神,而那兩位還在針鋒相對,一時間沒人注意到他。

他給季宗明發了個“sos”。

過了不到一分鐘,就收到回復。

季宗明:?

霍初宵:給我打個電話,就說家裏著火了,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