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上就是我根據上個季度市場出現的數據變動，所做出的調整方案。”

數據增長小組的產品經理站在投屏前侃侃而談，PPT冰冷的白光把他臉上的胸有成竹完全凸顯出來，五年的從業經驗，外加剛剛拿著高薪入職的意氣風發，讓他對自己這份方案有著十足的把握。

現在就等方案通過的褒獎了……

“不行。”

意料之外的聲音，透著十足的冷淡和不耐煩。

產品經理額角一跳，循著聲音望去，就看到一張比聲音還要冷的臉。

男人把筆電一推，評斷道：“太保守，毫無創新點，難以想象我浪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為了聽這種模板式報告。”

產品經理立刻被激起了鬥志，他推了推眼鏡，笑著說：“季總，模板意味著標準，以及內部邏輯的自洽，至於保守……我剛剛已經分析過了，我們作為一家新銳公司，不宜……”

季宗明擡起手腕看一眼機械表，“現在已經浪費我半個小時零三分鐘了。”

產品經理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喻楨坐在季宗明右側，聞言輕輕咳了一聲，正想出面緩和下劍拔弩張的氛圍，沒料到產品經理竟然上頭了，緊追不舍道：“季總！我從業已經五年多了，不客氣地講，對這個市場的了解與把握至少比您老道一些，這份方案絕對是業內老牌公司……”

他知道這位聯合創始人年紀輕得很，比自己小五六歲，看起來不過就是個血氣方剛的青瓜蛋子，拿捏起來還不手到擒來？

哪知季宗明雙手抱胸，閑雲野鶴式的坐姿，完全沒有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唬住，反而淡定道：“老牌，等於傳統。Alex，我們是傳統公司麽？我們面對的是傳統市場麽？另外，請用你五年的豐富經驗回答我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紅海與藍海一樣麽？”

產品經理愣在當場，張了張嘴，正在艱難地組織語言之際，季宗明又施施然喝一口水，補充：“以及，沒有拿得出手的項目的人，才會拿工齡壓人。公司發給你足夠的薪水，不是讓你拿來頤養天年，混工齡的。”

他咬字松松軟軟，可產品經理卻像是聽到了一聲炸雷，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

好在最後喻楨出面打了圓場，讓他三天後再拿一份新方案出來，這才順利散會。

與會人員幾乎走光了，只剩季宗明仍冷著臉坐在原處，喻楨看他臉色，無奈道：“Alex今天的運氣實在不好，正撞上槍口。”

季宗明沒搭話。

喻楨又道：“奇了，初鴻跟我說你昨天終於能回家休息了，怎麽今天反倒火氣更大了？”

季宗明立刻一手指他，劍眉一挑：“別跟我提回家！”

喻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試探道：“……小霍不讓你進屋？”

“別跟我提他！”

喻楨頓時了然：“果然跟他有關。”

季宗明啪地合上電腦，只覺得一肚子火。

不能想，一想就來氣。

昨天他睡的還是狗日的沙發。

把地面打掃幹凈，又開窗通風散了好久的氣味，那屋子還是沒法住人。

衣櫃上的東西無所謂，那兩架骷髏也讓霍初宵臨時搬到客廳了，可輪到床上的幾張畫，這人就死活說不動了。

“顏料沒幹。”霍初宵木木地說，擺明了不肯挪動。

季宗明：“這是床！”

霍初宵自有一套邏輯：“現在不是了。”

最氣人的是他居然還把枕頭和被子搬到沙發上，平靜道：“現在這裏才是床。”

季宗明氣不打一處來：“跟我玩兒解構主義是吧？合著要是把枕頭放餐桌上，餐桌也是床了？”

霍初宵：“是。”

“行，那我睡你的床，你給我睡餐桌。”

“不行。”

“怎麽不行？！”

“是你違約在先。”

得，又繞回來了。

季宗明覺得自己頭都要疼起來了。

他負氣，把枕頭往沙發上一扔，兇道：“好，我睡沙發。”

霍初宵居然還滿意地點點頭。

季宗明眯著眼看他：“霍初宵，我勸你最好不要玩過了火，我現在還有閑心陪你玩，但也只是目前而已。等到我耐心耗盡那天，你最好別哭著求我留下。”

霍初宵不大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憑直覺提取了一個信息出來：季宗明並不喜歡他，甚至還有點厭惡。

不過被人討厭這事，他早就習慣了。

甚至和一個討厭他的人合住，更叫他放心。

季宗明上班比他早，霍初宵起床時，男人早就走了，只在那間被改成庫房的臥室門上貼了一張紙條。

狂放且筆稍鋒利的字跡正符合季宗明的性格，只見上面寫著：今晚回來，我睡不成床，你也別想睡。

霍初宵只當沒看見，心說那幾張畫還有兩天才能幹呢。

他照常上班，除了下課時又收到羅然送他的素描外，這一天幾乎不與任何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