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人回到客廳,一盤棋已經殺完,霍遠山作為輸家正收拾棋盤,一擡眼就看見他們。

“聊完了?”

說罷還和季深對視一眼,都懷著一樣的心思。

霍初宵沒理他,走到衣帽架前拿起了背包,看架勢竟然是要走。

季深眼前一亮,忙給跟在他身後的季宗明打手勢:“宗明,送送人家啊,你把車開走,到時候我直接打車回家。”

霍初宵:“不用麻煩。”他看向霍遠山,“爸,我還有事,先走了,和我媽說一聲。”

霍遠山蹙眉:“什麽事這麽急?你比客人還先走?”

“親家不算客人。季叔,再見。”

季深聽他這話別提多樂呵,連連點頭,又一個勁沖自己兒子使眼色,最後如願聽見季宗明說:“我送你。”

霍初宵看他一眼,沒再拒絕。

等出了門,他才道:“我傘小,站不下兩個人。”

季宗明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也沒打算送你,裝裝樣子。”

霍初宵滿意地點點頭。

他掏出手機叫了輛快車,撐傘走下別墅的台階,走到長滿小草的青石板小路盡頭,忽然停住腳步。

回過頭,季宗明還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看他背影。

雨從傘面滑下,像斷了線的珠子,他就朝著兩排珠子正中間站著的男人說:“你下周六早八點有空麽?”

季宗明沒料到他這突然的一問,想了想才道:“有空。怎麽?”

“城東區細水橋邊的蔚藍咖啡廳,你在那裏等我。我有事和你談。”

“現在談不行?”

“不行。這件事不能在我家談,而且……”霍初宵看到有小轎車的遠光燈照過來,淋淋水光格外刺眼。

“我叫的車就要到了。”

季宗明似乎打量了他兩秒,那雙下垂眼微微眯起,配合劍眉散發著桀驁難馴的味道,在他家別墅的復合門前分腿而立,沾了水的靴子踩著幾片凋零的玫瑰花瓣,憑空生出一股在硝煙中橫行的氣質。

當過兵的人,就算是一個簡單松懈的站姿都透著霸道凜然。

單以一位畫師的眼光來看,霍初宵對眼前這個畫面很有創作欲望,對眼前這個人卻毫無好感。

不管是曾經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他都絕不可能和這種人相處愉快。大概是氣場不和。

季宗明沒什麽多余表情,從這點上講,他們還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別遲到。”

他在轉身回屋前說道。

霍初宵坐上出租車,心想,這個人確實不多話。

就像方才他們出來抽煙,霍初宵放空大腦想著事情,季宗明也跟著沉默,兩個人望著檐下的雨不說話。

相比之下,初鴻那樣有些自來熟又外向的性格才適合他。

他提前退場,那兩個人應該能再說上幾句話。

手機微微震動,霍初宵瞄一眼,看清來信人的姓名後原本迷離渙散的目光立刻清明起來。

杜少寧:兄弟凱旋了,帶著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霍初宵:說。

杜少寧:寶貝你好冷淡,你以前不這樣的。

霍初宵:說。

杜少寧:……

杜少寧:寶貝你這樣好辣。

攥著手機的指尖輕輕收緊,昭顯出主人此刻不滿的心情。

杜少寧:好了不逗你了,真沒情趣~扶穩坐好哈,好消息是——前幾天你托我投遞的簡歷已經送達工作室,今天下午剛給我回的消息,穩了!

霍初宵沒有多麽激動,他甚至連情緒都沒什麽波動,只平淡地繼續打字,仿佛對方剛剛說的不是他成功應聘一流油畫工作室,而是明天吃什麽。

霍初宵:還有。

杜少寧:壞消息嘛……就是你下周一就要重新恢復社畜身份了,允悲~

附帶一個輕浮幼稚的哭臉emoji。

霍初宵按滅手機,靠回車座上的動作終於透出了一絲如釋重負。

他望著被雨幕扭曲而怪異斑斕的繁華街景,不自知地勾起一個淡淡笑容。

新生活就要起步了,只等他再解決掉季宗明那件事……

*

殊不知自己已經成為“需要被解決掉的某件事”的季宗明,正和為數不多的朋友在club裏喝酒。

鄭傅呈是典型到幾乎能成為刻板印象的紈絝子弟,自打坐下以後,懷裏就沒缺過女人。

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身邊反倒幹幹凈凈,別說女人,酒瓶都沒幾個。而他和懷中女郎纏綿濕吻,自然也就成了兩人交談的背景畫面。

“你是說霍初宵對你十分冷淡?那還真是奇了。”喻楨淺抿一口預調酒,戴金絲細框眼鏡、有輕微潔癖的講究男人與低烈度的果酒分外相配。

就像季宗明和純飲威士忌一樣相配。

他喝酒來就像喝水,而且完全不上臉,酒量深不見底,已經喝了三杯,目光還是灼灼如火,往純皮沙發裏一歪,輕慢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