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漢兒不識漢魏,只知生則齊周

“這就是晉州城啊。”

錢媛探頭出馬車,看著低矮的城墻,發出了感慨。

劉難從另一邊探頭出來,道:“這城墻怎的這般破爛,咱們先前去過的許多小城,都比這座要強。”

“晉州城墻被打碎了幾次,還能有這般模樣,已算不錯了。”祖正照笑著講解起來:“周國、齊國打了好幾場仗,每次都會涉及到這河東之地,如今河東北邊為北周所得,而河東南面還在齊國手中,這平陽郡更是齊國在此地的立足根基!”

他們所乘的這輛馬車很是寬敞,是改道陸路後好不容易才雇到的,而後陳錯便以趕路為理由,令祖正照三人同程,五天下來,三人自在了許多,已沒了開始的緊張和不自在,才會侃侃而談。

而聽到這裏,陳錯也主動問起河東局面。

“晉州是平陽郡的首府所在,”祖正照的語氣當即恭敬起來,“此郡在曹魏時設立,晉時亦是北方要緊之處,周國、齊國在河東爭奪不休,地盤犬牙交錯,這平陽也就越發關鍵,不僅常有兵禍,還有不少兵卒駐紮,那汾水兩岸就有不少屯兵。”

陳錯點點頭,他初至此地,還未進城,已然能察覺到肅殺之氣,尤其是那座城池,更是散發著不祥氣息,該是兵爭過多所導致。

一念至此,他笑道:“祖兄真是博聞強記,歷史典故、天下局勢都是信手拈來。”

祖正照趕緊謙虛起來。

倒是錢媛道:“祖叔叔的祖上,乃是北伐英雄祖車騎,可謂家學淵源!可惜,如今北方為胡人占據,好多人已然忘卻祖上之名,甚至在這北國朝廷的刻意控制下,連過往朝代都不知道了,更不要說郡縣的歷史沿革!”

祖車騎就是祖逖,在南朝名聲不小,陳錯自然聽過。

正在說著,那馬車忽然停下,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幾位,前面有兵卒設卡盤查,咱們是直接過去,還是轉道?”

“這裏就有人盤查?”祖正照有些意外,旋即露出愁容,他也不隱瞞,就對陳錯道:“我等不是齊國之人,先前偽造了些許路引、官文,可被那逆子追擊時,都散落在野外了,若是被人問起,怕是隱患。”

說完,他又補充道:“按理說,河東乃是周齊對峙的前線所在,雙方爭奪不休,除了土地,更奪人口,對流民都有安置之法,晉州周邊就有不少安置之處,有些會被送往齊國腹地,以填補幾十年戰亂的空缺,大路之上不該有這般陣勢,因為很多流民見著這般陣勢,就會生出退卻之心。”

陳錯心裏清楚,該是那位趙郡王世子在推動,但他並不明言,何況自己從太華山下來,更沒什麽路引,也不可能表明南國宗室的身份,就道:“既然如此,就先改道,去汾水河畔,尋一座定心觀。”

定心觀之名,陳錯是從靈崖口中得知,那觀中有一位道人名為張房,按靈崖的說法,此人消息靈通,她能知曉符篆碎片,都是此人告知,陳錯便想著,能否就北河水君之事,打探一番。

他這邊一發令,車夫當即調轉車頭,居然對那定心觀所在很是清楚。

倒是那祖正照想到了什麽,主動請示道:“這晉州透著古怪,不如讓某家去探查一下消息,也好稟報恩公。”

“也好。”陳錯看了對方一眼,沒有阻止。

……

……

“定心觀的人還挺多。”

馬車前行,繞過一座小丘陵,便能看到汾水了。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沿途還能看到不少人,錢媛問了幾個得知,都是去道觀拜神的。

劉難就道:“這道觀好大的名聲啊!”

車夫聽了,笑道:“定心觀的真人是個有本事的,更是個大善人,不僅時常施粥,還會治病救人,又不收診費,這十裏八鄉的都喜歡去那觀中。”

劉難道:“原來如此,難怪剛才一說定心觀,大叔你就知道地方了。”

“我們鄉裏經常有人來此,我也時常接送,不過那道觀在一座小山上,再往裏面,就得諸位自己走上去。”

果然,很快便到了一處狹窄山路——那道觀雖是依山傍水,卻是建在一座小丘背面,因此車馬難行,陳錯見狀,自是要走過去,卻將劉難和錢媛留了下來。

二人不敢多言,只得看著陳錯離去,隨即,錢媛松了口氣,但劉難卻有幾分遺憾。

小丘不高,山路也不陡峭,走幾步就能見著上山、下山的人,這些人說說走走,有不少紅塵氣息,令陳錯心有所感,忽然,一陣談話落入耳中,讓他心念猛然一震。

“真人真是活菩薩,沒有因我等是周人,就不給治病。”

“是啊,對比之下,那晉州城的兵卒,一聽說咱們是周國逃難來的,立刻就不給好臉,處處刁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