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四天,真心假意”

“他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

祁川站在單向玻璃墻外,看著裏面的戚寒,為難道:“一般在短時間內遭受了巨大打擊而崩潰的病人,都會產生嚴重的自毀傾向,精神錯亂、心理扭曲、陷在回憶裏出不來,我們私下稱之為假想巢。”

“如果在兩到三天內還沒有恢復意識,很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清醒了。”

“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傅歌緩慢地眨了眨眼。

祁川怔了兩秒,從鼻腔裏擠出一聲嗯,“你當時……能不借助任何藥物自己挺過來,已經是醫學奇跡了,戚寒的情況可能會更糟糕,他的身體已經很差了。”

傅歌笑了一聲,落寞地擡起眼,望著玻璃窗裏被鎖鏈捆住手腳的人。

他跪在地上,兩只手被高高吊起,低垂著的腦袋仿佛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只是一個串在脖子上的擺件兒。

右眼包裹著的紗布被血浸濕了一半,臉上的淚、灰塵、血痂幹涸在一起,一道一道地蜿蜒向脖頸。

幾圈臟汙的繃帶纏繞在脖子上,喉結偏右處有一記圓形血印,那是他用鋼筆刺的洞,傷口再次崩開了。

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戚會長如今已經成了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像一團垃圾一樣,癱在角落裏。

傅歌冒著包庇死刑犯的風險把他藏在了這裏,從臨海公路奪槍把人救回來已經五個小時了,戚寒拒絕任何人的觸碰,甚至是接近。

醫生只要一靠近他就會發狂,只有當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時才會短暫地安靜下來,用那雙渾濁絕望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靠門的角落。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傅歌知道,他也在看著自己的幻覺。

“才四天,就受不了了嗎……”

傅歌把指尖深掐進掌心,喉頭苦澀得嗆人,“這種日子,我可是足足過了三年……”

祁川想了想,勸他:“你如果不想管,我們可以把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扔了,或者直接交給警方。畢竟他現在正在被全國通緝,你不要引火燒身。”

“那就扔了吧。”

傅歌說:“我當年也只用了三天,如果三天之內他醒不過來,就……不要再管了。”

祁川聞言一愣,嘴唇動了動,終歸沒再說出別的話。

“需要給他用藥嗎?有藥物輔助再加上物理刺激可能會清醒得快一點。”

“藥物輔助?”傅歌幾不可察地斂起眉:“是口服還是靜脈注射?物理刺激又是指什麽?”

祁川說:“靜脈注射,物理刺激一般就是電擊,或者用針尖在指端給予一定刺激。”

“效果呢?”

“因人而異吧。”

“不要了。”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傅歌掐了掐掌心,又重復了一遍:“都不準給他用。”

*

同樣的玻璃窗,同樣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同樣重到讓人擡不起手腳的鐵鏈,甚至連捆綁的姿勢都和當年被鎖在小樓裏的傅歌一模一樣。

兩人的人生徹底顛倒了過來,戚寒嘗遍了傅歌當年所承受的折磨苦痛,但奇怪的是,小beta並不快樂。

戚寒在裏面盯著那個角落看了三個小時,他就在外面盯著戚寒看了三個小時。

打開門走進去時雙腿已經麻了,樓道裏的過堂風幾乎把他的骨頭都一起吹透。

“你在看什麽呢?”傅歌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問。

被吊著的Alpha仿佛聽不到他說話,只自顧自看著角落裏,傅歌又問了一遍:“阿寒,你在看什麽。”

久違的稱呼讓他動了動眼皮,戚寒很慢、很慢地張開嘴,嘶啞的嗓子裏擠出幾個字:“看廚房,他在給我做魚,香煎小黃魚,我們一起釣的……”

那是五年前他們搬到新公寓之後吃的第一頓飯。

公寓是一起攢錢租的,傅歌賣畫,戚寒打工,攢了小半年才租到地段最好的一棟,為了慶祝,兩人一起釣了魚回來做。

傅歌的廚藝簡直差到離譜,把小魚的苦膽全部搗破了,煎出來又苦又腥又鹹,但他會小心地把每一根刺都挑出去,戚寒傻呵呵地把那一盤全都吃了。

“你開心嗎?”傅歌冷眼旁觀著問他。

戚寒笑了笑,扯起來的嘴角上全是血:“開心啊,小歌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特別特別好,不管我怎麽任性,他都會陪著我。”

“是嗎。”傅歌嗤笑一聲,“可那都是假的。”

戚寒:“……什麽?”

話音剛落就看到傅歌猛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那個角落,戚寒驚懼大喊:“不要!”

“啪”的一聲,杯子砸在幻覺中穿著圍裙的小beta身上,玻璃碎了滿地,幻覺驟然消失。

戚寒呆愣地睜著眼,三秒之後茫然地問:“我哥呢……”

“你哥死了。”

傅歌一步步走近,擡起他的下巴,冷聲道:“早就被你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