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玩笑

雲上府位於九天之外,是一座由蒸騰的雲氣構築而成的府邸。從外表看並不華美寬大,入了其中才知別有洞天。

雲上府與執法大殿並稱修行界兩大管理機構,前者打理種種雜務,後者專管修行者們違法犯罪的行為。

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讓許多修行者一天到晚的嚷嚷著修仙與世俗界無異,要求他們放權不再管理。

但不得不承認,修行界內諸多底層修士也是因這二者的庇護,才不至淪落到更淒慘的境地。

只不過這些事情,鮮少有人去想罷了。

雲上府素來冷清,今日也只府主獨自在藏星閣覽看修行界大事小情。

他坐在地上,倚著窗前的軟榻,伸出玉白修長的手懶散地調整半空的留影術,看到琴圭與蝶君、臨江仙會面的兩段時,眼眸半開,密密的睫羽掩著淺藍色眸光,看不出喜怒。

“殿下,我是否太過心慈手軟,才養出這樣一名囂張又愚蠢的部下?”

他溫柔詢問著,房間裏卻無回應。而這對於他,似也是稀松平常。

府主笑了笑,又滑到下一段術法,這回展現在他面前的則是讓他笑容消失的場景。

琴圭站在天女劍痕旁,著急忙慌地向“府主”發去了傳訊符。

接住的卻是立在雲端,黑發金瞳的他。

“……”

府主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掌拍碎身前的光幕,翻身上榻,在榻上沉睡之人身旁蜷縮下來,如同受了委屈跑回主人身邊訴苦求安慰的貓。

“我完了,這條命必得因為他賠出去……”

“可若是在那之前,我還能見你一面,聽你喚我的名字一聲……”

“這樣的代價,也不壞。”

榻上的人一襲墨色長衣,烏黑的發如同水流肆意披散,有一雙好看的眉眼,鼻梁英挺,唇色薄紅。

他靜靜躺著,呼吸綿長。

不知沉睡了多少年。

……

感覺背後有一道不善的視線投來,程梓扭頭一看,是不認識的人。

再一看臨江仙的微妙表情,懂了,是被他罵的那個人。

琴圭。

山神大人這應該是第一次背後罵人被人抓個正著吧?誒嘿嘿,看戲看戲!

程梓蒼蠅搓手式搓了搓爪爪,躥上臨江仙的肩膀蹲好,目光來回掃視著兩人,嘴角掛上一抹壞笑。

臨江仙無奈,屈指輕彈他愜意得直往自己臉上掃的尾巴尖,方迎上琴圭的眼神。

彼時,琴圭正露出譏諷的笑容:“原來光風霽月的山神大人,也會在背後論人長短啊。”

“我從未說過自己光風霽月,也不曾認為自己完美無缺。大道有缺,誕生於天道的我又怎會完美。”

臨江仙不疾不徐地把話頂了回去。

琴圭一時語塞,陰沉著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肩頭的程梓,像是想到什麽往事,表情更難看幾分,語氣也就越發尖銳刻薄:

“山神大人不在稷山熬制草藥湯仿制疫病,到接月天闕裏來做什麽?來也就罷了,竟還出手滅了無辜的白骨藤妖一族,是真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嗎?”

無辜?

他說誰?

白骨藤妖嗎?

程梓貓貓歪頭,既迷惑又無語。

臨江仙上回和琴圭見面時他不在場,現在總算知道自家好脾氣的山神為何會用愚蠢來形容這個人。

如果他不清楚白骨藤妖非接月天闕原住民,還在這裏造了許多殺孽,所以拿這件事嘲諷臨江仙,那他就是自大又愚蠢。

如果他知道,卻仍故意拿這事堵臨江仙,那他就是自大、愚蠢、且壞。

“嗚喵喵……”

程梓想確認自己的猜測,不料一開口琴圭的眼神就轉向了他,之前還能勉力維持的客氣在他這全部變成不加掩飾的惡意,並帶著冰冷、淩厲和毫無根由的厭惡,惡狠狠地說:

“我在和你主人說話!你這個下賤的貓奴插什麽嘴?一點教養都沒有!”

程梓:“???”

很好,他確認了,這人不僅自大愚蠢且壞,精神狀態也不穩定。

“喵哇!”

得出答案後,程梓瞪著滾圓的眼,不假思索吼了回去。

說誰是貓奴?搞清楚啊大叔,我是貓,你才是別人家的奴!

程梓不過話趕話地諷刺了一句,琴圭卻像被踩著尾巴似的怒視他:

“卑賤的凡貓!你說什麽!”

說著,他居然不顧程梓還坐在臨江仙肩上,起手就是一道殺招,直逼程梓心口而去。

臨江仙一般是不與蠢人計較的,那樣太沒格調。

但琴圭對程梓出手,卻觸到了他的逆鱗。

“放肆!”

臨江仙手中藤杖一轉,尖銳的杖頭順勢劃過半空,虛打在琴圭腰間,瓦解他法術的同時猛然將他抽到地上,用後背犁了長長一段地,皮膚都快磨出火星子來,才在撞到一塊凸出的石頭時停下。

“噗……咳咳……”

琴圭的攻擊沒有留手,臨江仙的反擊自然也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