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劍痕(第2/3頁)

無數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或是隨著塌陷的土壤墜落深淵,或是被倒塌的建築、劍氣散開的余波奪去生命,淒慘死去。

屍骸堆積如山,被幸存者一把火燒了個幹凈。殘存的灰燼自此飄旋在這片天地間,攜帶著最後的恨火,淒涼而冷清地掃蕩一切活物。

程梓隱約覺得自己成了灰燼裏的一粒,恍惚出神。

突然額頭被輕輕敲了一下,意識回籠,才發現自己剛才陷進了老婆婆釋放的留影術中。

留影的最後,寥寥無幾的幸存者披上殘破的披風進入劍氣無意間開辟的地洞,苟延殘喘。

其中一名少女雙眼通紅,臉上寫滿刻骨銘心的恨意,那雙眉眼依稀能與老婆婆重疊。

意江山突然悚然一驚,認出了她:“你是諸子學宮的宮主淩芳菲?”

“曾經的頭銜身份,如今說起,除了平添傷悲與諷刺之外再無用處。”

淩芳菲說著,收起了留影術:“這是諸子學宮的留影術記錄下的畫面,真可笑,這種用來監督學子學習的小法術,竟成了今日指控你的證據。”

程梓眼中還殘留著那驚天一劍的劍光,但他不懂法術,也不懂劍法,於是撓了撓意江山的衣服,在她低下頭時問她那道劍光的來歷。

“那不是我的劍氣。”意江山的回答簡明扼要。

“你還要狡辯?”淩芳菲瞪大眼,氣得手哆嗦,“那道劍光是出自天女九劍第一劍的白虹淩天,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習得天女九劍?”

“喵。”

天女咯。

程梓條件反射地應道。

淩芳菲:“……”

意江山噴笑一聲,笑完又皺起眉,發現程梓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居然不是沒有道理。

天女九劍的傳承千年一回,由於傳承的特殊性,每代有,也只能有一名傳承者,所以人間除她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名通曉天女九劍的修行者。

如果這一劍並非出自她之手,那麽出劍的人就真的只有可能是天女了。

可是活在天庭殘存榮光裏,被禁錮了千千萬萬年的天女,為何會對小小的諸子長河出手?

“你們是無話可說了,才要把責任推給天女大人嗎?”

淩芳菲幽幽地開口,捏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怒火烈烈,卻似乎還有別的一點什麽情緒。

意江山回過神來,斜了她一眼,剛才露出的負面情緒都被掩在淡漠懶散之下,隨手拔出了一把劍。

淩芳菲驀地後退,臉上浮現出警惕與懼怕。

“別怕,我不會對你出手,只是想讓你看看由我施展的天女九劍是什麽樣子。”

意江山把程梓托上左肩,在他耳邊輕輕說一句“坐好”,右手便挽了個劍花,隨即縱身躍上半空,雙臂持劍向後拉伸,如同一把拉滿弦的弓。

一瞬的蓄力之後,她猛然朝前揮劍,磅礴劍氣頓時如席卷天地的巨浪,隨劍鋒所指排山倒海地洶湧而出。

劍氣過處,山崩地裂,大地一片瘡痍,處處是溝壑,簡直就像被巨大的犁刨過一樣。

程梓坐在她肩頭,微仰起頭,耳朵被劍勁帶起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毛發也亂糟糟的,一臉看破世事的滄桑。

這是劍法?

這不該是錘法嗎?小錘四十,大錘八十,單位是小朋友的那種。

程梓轉念再想,留影術裏那天外一劍淩厲而瀟灑,和意江山的劍法相比,在氣質上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難怪意江山只看一眼就說那不是她的出的劍。

或者應該說,任何見過意江山出劍的人,都不會把那一劍錯認成是她的手筆。

沖霄的劍氣逐漸平息,面對著坑坑窪窪的地面,淩芳菲沉默不語。

“這是我的白虹淩天。”意江山收劍回鞘,“你看它和你留影術裏的場景有幾分相似?”

“……”

淩芳菲語塞。

誤會解除了一大半,意江山也沒有嘲諷她的意思,將余下的一點誤解——自己當年為何沒能救他們離開的事和盤托出。

“我也沒想到柳家那二位會臨時反水,但我確實失信了,你若是因此而深恨我,我無話可說。”

“……”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淩芳菲卸去面上的怨恨,露出些許苦澀:“哈,他們一直都恨錯了人啊……我也是。”

程梓把翻過來的耳朵掰正,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的老人。

有一說一,她這個反應不太對勁啊。

之前對意江山恨之入骨,現在誤會解開了,情緒居然能轉換得這麽絲滑,是在下雨天吃過德芙嗎?

而且她都不懷疑一下會不會是意江山出招時動了手腳?

程梓固然相信意江山不會做這種事,可這不妨礙他對淩芳菲生疑。

況且認真想來,他們才進入諸子長河流域便遇上了這位老人家,剛好她是曾經那場劫難的親歷者,剛好她認得意江山而意江山也認得她,剛好她手上有指控意江山的證據又被意江山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