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糖

彼時彼刻,嶙峋花海內的蜂蝶大戰已經告一段落。

金翼使與一眾蜜官帶著上百株花卉離開,由於太過輕車熟路,他們撤退時玉腰奴一方甚至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但正當為首的蝶將要率兵追擊時,花海深處卻飛來一片花箋,攔下了他的腳步。

蝶將一身彩色甲胄,雖為雄性,卻相貌艷麗得雌雄莫辨,只是表情太過冷漠,讓人不敢靠近,也不敢直視。

他拈著花箋看了一眼,忽然蹙起眉峰,掌心騰起一縷火焰將其燒盡。

“回吧。”

蝶將扭頭望了望金翼使離開的方向,垂下眼簾,懸身飛向花海母巢,他們的王正在那裏等著他回去復命。

片刻後,母巢已至。

玉腰奴的母巢是一株高大廣闊的巨樹,主幹蒼勁,枝葉繁茂,幾可遮天蔽日。但與整個嶙峋花海相比,還是渺小如塵埃。

從遍地靜默的骨藤間門行過,蝶將一擡眼便看見倚坐在樹下的新王。他身後的巨樹有半邊盤繞著森森骨藤,越靠近樹根的地方,骨藤便越多越密。

但蝶將記得,在這位新王誕生之前,骨藤占據樹幹的面積遠比現在更多。

他才誕生三日,就做到了過去十數任王都做不到的事嗎?

蝶將默默想著,心裏卻沒有一絲高興。

新任蝶君一身彩衣,靠著樹幹閉眼小憩,仿佛在聆聽何處傳來的樂聲似的,手指敲擊著屈起的膝蓋,唇角含笑。

他生得極美,是富有強烈攻擊性的美,讓人第一眼望過去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其次才會注意他艷麗至極的五官。

饒是如此,他也並不像蝶將那樣給人以雌雄莫辨之感,而是一種極端淩厲的、帶著性別特征的美麗,如同月光下,開在鋒刃上的牡丹。

“王。”

蝶將止步於半米之外,躬身向蝶君行禮。

“回來了。”蝶君睜開眼,蒼碧色的瞳孔浮起笑意,懶散又戲謔,“戰況如何?”

“……”

蝶將總有種被嘲諷的感覺,但蝶君明顯沒有那個意思,所以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將戰況如實稟告。

此回雙方傷亡不多,因為金翼使的目的是摘花。

他知道慕幽林的地力支撐不起那麽多花的種植需求,因而以往並不在意慕幽族那方偶爾的摘花之舉。

但這次他們如此大張旗鼓,反倒叫他摸不準他們的目的了。

“哦,我知道了。”

聽完稟報,蝶君淡淡地點頭,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蝶將有些不悅,正想再說什麽,蝶君便揮揮手示意他退至一旁。

“……”

到底還是君臣有別,蝶將只能強忍著不悅閉了嘴,退到旁邊。

就在他讓出直面蝶君的位置之後,一道彩光倏然落下,化為一名身披儒衫,綸巾束發的中年儒士。

他手持折扇,臉上含著謙遜的笑容,向蝶君拱手行了一禮:“在下琴圭,雲上府幕僚,見過蝶君。”

蝶君毫不意外他的出現,微仰著頭,以慵懶卻暗藏淩厲的眼神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隨即不冷不熱地說:“原來是人族貴客,有什麽事嗎?”

他口稱“貴客”,卻並不準備招待這名自稱琴圭的男子,連一聲“請坐”都欠奉。

雖然面上不顯,但他骨子裏那種高傲已經顯露分明。

琴圭眯了眯眼,好像不介意他的慢待,繼續微笑著說:“蝶將已經歸來,對於我信箋上所說之事,蝶君以為如何?”

蝶君的手敲了敲膝蓋,彩描的眉尾輕輕挑起:“啊……你說的是引入雲上府的修行者,助我玉腰奴一族徹底擊敗慕幽族,一統嶙峋花海和慕幽林之事?”

“正是。”

琴圭微微頷首,眼中閃爍著自信與誠懇,似乎真的一心為他們著想。

“在下是帶著誠意而來,雲上府的實力在修行界中雖然不算十分強大,但掃平一個慕幽族足矣。此乃我雲上府與蝶君交好的誠心,蝶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便可以解決一難,這無本萬利的買賣,想來蝶君不會拒絕。”

說罷,他深深凝視蝶君的雙眸,深沉的瞳眸間門流露出一種讓人不舒服的算計感。

“呵,哈哈,哈哈哈哈——”

蝶君與他對視半晌,忽然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大笑出聲,束發的彩帶上鈴鐺亂響,清脆又詭譎。

琴圭皺起眉頭,對於他的反應很是不滿,但克制的沒有表露太多。

“嗯,你說得很好,下次不用再說了。”

笑痛快了以後,蝶君又突兀地收住笑聲,表情頃刻間門從大笑變得冷若冰霜,向蝶將那邊一撇臉,擡起食指一勾:

“叉出去。”

那輕蔑的動作,冷漠的語氣,讓一直努力保持風度的琴圭終於忍無可忍,沉了臉斥道:“玉腰奴!你們不過是被天界流放的區區蝶奴,安敢如此羞辱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