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者歸來

淩亂的劍風劃過身體,戚無憂初時只覺一陣冰涼,而後刺痛才漫上來,殷紅的血頓時染透了衣服。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告誡自己: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還在夢中。

但這一下疼得很太實,以至於他頭皮炸起,肩膀猛震,連耳朵都有些發木。

夢裏的痛感也會如此真實嗎?

他愣神的功夫,腰間一松,玉色腰帶和花骨扇被鬼面青年收繳了去。

鬼面青年一手上下拋了拋儲物腰帶,而後握住花骨扇左右翻看。

見戚無憂蹙眉盯著他,不屑道:“被困便要有被困的樣子,免得樊一禎起疑,蘭芳君放心,我對奪人所好沒有興趣,只是先替你保管一下。”

說著一撤身,露出身後陰暗的礦洞,說道:“請吧,蘭芳君。”

戚無憂穿進書裏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腰帶和花骨扇離身,極沒有安全感。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遲滯了幾秒,他一言不發地踏進了岔路右方的礦洞。

那是一個死胡同,往前沒走幾米,一面厚實的山壁便擋在面前。

身後魔氣拂過,戚無憂回過頭,便見礦洞入口被厚實的禁制封住。

鬼面青年道:“樊一禎來之前,便要委屈蘭芳君在這裏待上幾天了。蘭芳君最好趁這兩天好好修養一下,省得到時放跑了樊一禎,把自己的命搭上。”

這時,有幾個魔修押著“顏如鹿”和“花束雪”進了礦洞。

“顏如鹿”眼尖,瞥見被關在禁制之後渾身是血的戚無憂,揚聲高喊:“師尊!師尊!!”

押著“顏如鹿”的魔修一掌劈在他的後頸,喊叫聲戛然而止。

相較之下,“花束雪”要冷靜得多,目光掃過禁制,落在負手而立的鬼面青年身上,直至被魔修驅趕著,踏入了另一邊的岔路。

“花束雪”掃過來時,鬼面青年不太自然地偏過了頭。

戚無憂看在眼中,腦中靈光閃過,卻沒能抓住。

分神這一下,思緒便被打亂,腦子裏有一團模糊不清的畫面糾纏在一起,怎麽也看不清了。

他被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包圍,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卻想不起來,一琢磨便入了神,連鬼面青年什麽時候走的都沒注意。

身上被劃出來的傷口都不深,只是做做樣子,大部分都凝住不再流血,衣服卻還是濕的,沾著礦洞裏的黑塵,貼在身上,著實難受。

鼻腔裏都被塵氣填滿,戚無憂受不了地去摸腰帶,想從裏面弄點冷泉水出來,清一清身上的塵氣。

摸了個空,才想起腰帶被鬼面青年收走了。

他好像在腰帶裏放了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來著?

這種與記憶之間只隔一層薄紗的感覺最為磨人,每次快要想起來時,只要稍微念頭稍微分散一下,那點靈感便如水中的遊魚,瞬間被驚得逃竄不見。

戚無憂心緒不寧地在礦洞之中踱步,在腦海中反復過《反派》的情節,從自己穿進書裏開始,一點點往下捋。

剛穿書的兩年,他過得算是順風順水,然而自打三年前,他將洛雲彰逼入劍陣,便在抱一的操縱下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洛雲彰失蹤沒多久,他便在一個雨夜,第一次對仙宗弟子出手。

第一個死在他手中的是個天賦頗高、名叫阮眉的刀修,被他親手廢掉修為,擊落山崖。

那只是個開端,此後,數不清的仙宗弟子葬在他手中,他們對光風霽月的蘭芳君毫無防備,直到臨死的那一刻,散開的瞳孔中才隱約現出他的身型。

沒有人懷疑他,所有人都以為是逍遙仙宗氣數已盡。

仇三仙為此傷神,內傷加重,南宮禮特地送來治療心脈損傷的丹藥,卻被他半途換成了慢性毒藥。

被南宮禮發現之後,他當著鬼面青年的面,刺瞎了南宮禮的雙眼,斬斷他的雙腿,轟塌了龍隱宗的地宮,活活將南宮禮砸死在地宮之中……

花骨扇劃過南宮禮的身體時,鮮血噴濺,濺了他滿頭滿臉。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血液由溫熱轉為冰涼,拔去他渾身溫度的感覺。

寒涼之氣順著他的衣袖爬進來,戚無憂如墜冰窟,成噸的恐慌將礦洞中的空氣擠壓得稀薄無比。

這些……真的都是他做的嗎?

漸漸有血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鉆進他的鼻腔。

他怎麽會……

過往種種在腦海中輪換播放,前一秒還滿臉崇拜地叫他蘭芳君的弟子,下一秒茫然地摸向被劃開的脖頸,怔然倒在地上。

血水從屍體下面漫開,越積越高越積越高,漫過了他的小腿,埋沒他的胸口,直逼他的鼻尖。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做些事!

這中間一定還有什麽事是他忘了的!

戚無憂聽到磕磕的響聲,好半晌才注意到是自己的牙關在打顫。

胃裏痙攣般地抽動著,陣陣惡心往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