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老爺, 今兒見到喬大才子了嗎?如何?”

一席華服的美婦人殷勤地服侍面前年過半百的夫君,衣香鬢影間為了女兒的心事探尋著。

“沒見到,不如何。”

被喚作老爺的男人想到今日早朝時的情景, 心情十分復雜。他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用午食,而後看著期期艾艾的夫人, 嘆了口氣, 不容置疑道:“你叫媛兒死了這條心吧!”

“那個什麽大才子,詩作得好, 但為人處事有些上不了台面。竟然讓庶弟替他為質,自己躲在西洲。”

就算沒有今天這出事,他也不準備和西洲王聯姻。位居禦史大夫的趙杳只想把女兒嫁給清流或者同僚,而不是遙遠的西洲。

“這,今日來的質子竟不是喬宣?”

美婦人也有些驚詫, 對方膽子可真大!夫妻倆淺淺交談幾句,她用完餐後,很快便去了女兒的閨房告知此事。

……

“什麽?”

雕廊畫柱間, 輕薄簾幔遮擋了光線,粉色的少女閨房裏燃起顫悠悠的燭光。

“我不信!喬郎怎會如此畏縮?”清秀的少女連連搖頭,想著對方流傳出的種種直抒胸臆、豪放曠達的詩句, 只覺有人在陷害他。

“來帝京做質子有什麽不好?這裏這麽繁華, 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 一展雄心!”

媛兒眼珠一轉,信誓旦旦道:“我明白了!定是喬郎那不起眼的庶弟妄圖博一個前程, 特意替代喬郎為質!”

“媛兒!”

見女兒被迷了心智, 一時半會兒是根本辨不清事實,美婦人疾言厲色地訓斥了一番,而後命仆從把女兒這裏所有喬宣的詩篇著作都抱走。

“你這幾天給我好好清醒清醒, 你爹爹正在給你相看人家,別再念著那個沒見過面的喬宣了!”

媛兒不置可否,就算收走了那些書本又如何?一字一句她已經都記下來了!

能寫出“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男人怎麽可能畏縮不前?

少女躺在床上,想著明日要如何聯系到同樣崇拜喬宣的手帕交,洗刷大才子的汙名。

另一邊,被她記掛的大才子喬宣正和父親西洲王商討著。

“父王,也不知弟弟此時情況如何?”

一身月白色繡青竹的青年溫潤俊美,神色有些愁緒。他也不想讓年紀小的弟弟成為質子,但是為了西洲的將來,他必須想辦法留在這裏。

“他應該已經面見陛下了。”

西洲王摸著胡須,老神在在地安慰兒子:“別擔心,陛下只是為了俗名想見見才子,應該不會追究。”

“要是追查下來,就說是你弟弟死死懇求,才不得不換成他。”

“聽說陛下暴虐,弟弟他恐怕不會有好下場……”喬宣總覺得這關不是那麽容易過的,他話鋒一轉,說道:“如若弟弟真發生不測,我定會為他報仇的!匹夫之怒也能血濺三尺。”

“我兒好氣魄!不過你千金之軀可不能冒險,”西洲王誇贊了一句,根本沒提當了質子的三兒子一句話。

“我們西洲離陛下十萬八千裏,若是你弟弟無法熄滅那暴君的怒火——”

西洲王雙目炯炯有神道:“大不了,我們就投入薩沙帝國!”

“父王!”喬宣的臉上騰起了紅暈,瞬間把可能遭遇不幸的弟弟拋之腦後。他把茶杯放到案幾上,灑落出幾滴茶水,就像他驟然慌亂的內心。

“你知道了?”知道薩沙帝國的儲君正在追求、不是,正在招攬他?

“我可是你父親。天天追在你身後的那些人我還能不調查一番?”

西洲王拍拍兒子肩膀,調侃了兩句便回歸正題:“好了,不說你弟弟了。你前段時間說的玻璃工坊……”

二人交談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

被眾人順帶提及的喬瑜此時的處境並不“好”。

他早晨在朝堂之上忽然被赫連寒抱起來,整個人感覺輕飄飄地如墜雲霧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封後的旨意更是炸得他頭暈眼花,疑心自己做夢還沒清醒過來。

——怎麽會呢?自己不是應該走個過場,被分到質子府生活嗎?怎麽突然間就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變化!

一向是個小透明的喬瑜沒有分毫感到飛上枝頭的喜悅,只有滿滿的驚恐和詫異。

直到被赫連寒溫柔地放到龍床上,剝下了白色的帷帽,整個人徹底撞進帝王那雙充滿了占有欲和喜愛的眼裏,喬瑜飄悠悠的神志才回到了現實。

“陛下,你,我……”

喬瑜緊張地有些結巴,目前兩個人的姿勢有些危險,讓他頭發發麻,泛紅的眼眸、微抖的身體,讓他看起來簡直像被逼到墻角的小兔子一樣,再近一步就要跳起來逃跑。

只見裊裊龍涎香升騰的香爐後,幾乎有半個房間大的金黃色龍床上簾幔已經放下,重重疊疊地倒映出床上曖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