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色漸深, 空氣也慢慢涼了下來，有風嗚嗚吹起，竟是有些秋冬夜晚的氛圍。

蘇雲卿披上了鶴氅, 整個人裹在裏面。

因為快要休息, 簪子被他收起，一頭烏墨長發披散在背心，愈發顯得柔弱且漂亮。

壬申本來是在打坐，在聽到嗚嗚的風聲後，右眼皮又跳了一下, 接著他便不自覺睜開眼, 朝蘇雲卿這邊看了過來。

壬申看過來的時候, 蘇雲卿仿佛感應到了一般, 也恰恰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 壬申微怔, 蘇雲卿微微一笑。

然後他就欠身伸手撣了撣身側的毛毯, 示意道：“師兄若是睡不著，要過來坐一會麽？”

壬申看了蘇雲卿片刻，默默走過去, 坐下。

蘇雲卿靠的地方後面是一塊大石，正好擋了風, 小小的一片空間，難得溫馨靜謐。

壬申坐下之後，看了蘇雲卿一眼，就道：“明日內圍開啟，我有兩件事希望夫人能聽我的。”

蘇雲卿眸光微動：“師兄盡管說。”

壬申沉默片刻：“無論發生什麽事, 我希望夫人以自身安全為先, 不要去考慮旁人。”

蘇雲卿想了想：“好。”

但隨後他又道：“師兄也要如此, 不可硬拼，打不過我們跑就是了。”

壬申短暫地被蘇雲卿這句話噎了一下，不過等他反應過來後，還是道：“嗯。”

蘇雲卿笑笑：“那第二件事呢？”

壬申看了一眼蘇雲卿帶著溫潤笑意的面孔，道：“秘境內圍，修士之間的互相傾軋會更嚴重。我希望夫人到時不管看到對方如何受傷，是不是天衍劍宗弟子，都不要出手相助。”

蘇雲卿聽到壬申這句話，臉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一點點。

壬申見到蘇雲卿表情變幻，一時間整個人竟是不自覺繃緊了一絲。

他知道這個要求對於生性善良的蘇雲卿來說很難。

可他經歷過劍閣內部的爭鬥，也見過太多外表光鮮的世家弟子實際上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所以他不得不為蘇雲卿考慮。

但蘇雲卿這會又慎重地用那一雙黑潤澄凈的眸子看了他片刻，末了，又微笑著點點頭：“好，既然師兄這麽說，那我信師兄的判斷。”

壬申微有愣怔，隨後，一股細微的暖流湧入他的胸口。

接著，壬申就垂了垂眼，悄悄避開了蘇雲卿的直視道：“就這兩件事，夫人答應就好，別的沒有了。”

蘇雲卿看了壬申一眼。

看到壬申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蘇雲卿悄悄笑了笑，然後道：“那師兄可不可以也答應我兩件事？”

壬申愕然擡頭。

蘇雲卿靜靜看著他，眸中是笑意和淡淡的溫柔。

壬申頓了頓，道：“夫人請說。”

蘇雲卿含笑：“第一件事我已經說過了。”

壬申怔了一下，就反應過來蘇雲卿說的第一件事是什麽，不由得有些無奈，覺得蘇雲卿有些兒戲。

這種性格，若是出去同人做生意，定然是血本無歸的。

可已經答應了蘇雲卿，壬申便還是耐心問道：“那夫人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

蘇雲卿看著壬申，輕聲道：“無論何時，無論面對什麽樣的情況，我希望師兄都不要為旁人拼命，包括我。”

壬申徹底怔住了。

有一股異常滾燙的情緒從他心口湧出，蓬勃而上，細細密密地在他本來以為已經堅如磐石的心臟上燒融出無數個小洞，有酸

澀滾燙的液體在裏面翻湧著，叫囂著……

在這一刻，壬申凝視著蘇雲卿那浸滿溫柔，單純澄明的眸子，幾乎想要把一切的真相脫口而出。

他想說，他只是個化身，即便死了，也只是本體傷傷元氣而已。

沒有關系的。

但見到蘇雲卿凝視著他如此珍而重之說這些話的樣子，壬申又覺得這些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恰恰在這時——

蘇雲卿：“師兄？”

壬申猛地回神。

隨即他就皺眉道：“別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但這個要求，夫人請恕我難以從命。”

“是因為尊上麽？”

壬申點了一下頭，又搖搖頭：“不完全是，但我希望夫人平安無事，所以若是到了緊要關頭——”

“那就一起好好活，不要說這種喪氣話。”蘇雲卿忽然低聲打斷了壬申的話。

壬申啞然。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其實想告訴蘇雲卿，他從今日早晨開始右眼就一直在跳。

他的預感一直該死的靈。

上次這樣……還是劍閣閣主用他母親性命要挾那次。

結果，眾所周知。

所以這次……他不知道之後進入內圍會有什麽東西等著他和蘇雲卿。但預感一事太過離奇，他也沒法告訴蘇雲卿，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委婉提醒了。

可偏偏蘇雲卿的想法似乎過於天真爛漫了些，讓他暖心卻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