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聽話

江辭如腳步頓了頓,回身問:“請假?什麽事?”

“我就聽阿玲提了一句,應該是家人生病了,請了三天的假。”程思何唏噓,“就在決賽關頭出了這種事,這丫頭也是挺難的。”

“哦。”江辭如說。

時微在病房外坐了一天,她沒進門,也沒說話,就是默默看著其他家屬來來往往,醫院是個能看到人生百態的地方,有些家庭和和美美,親朋好友一波一波探望,水果花籃擺了一地。

有的人孑然一身,只有護工在一旁忙前忙後。

嘈雜的聲音充斥著耳朵,鼻腔裏滿是消毒水味,食物的香味,和人體發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頭昏。

她也偶爾起身往門裏看看,看著那個從小就陌生的男人,像一個虛弱的老翁,安靜躺在薄被下面,身體幾乎沒有一點弧度。

只有在中午和晚上的時候,護工來給他送飯,才能看到他坐起。

時微沒有和他講話,只是托護工給他帶去一些水果,然後傍晚的時候離開了醫院,順著早就走過不知道幾百遍的道路漫無目的地走。

這座小城常年都是濕噠噠的,空氣裏都是鹹味,雖然看不到海浪,但冥冥之中卻總能聽到嘩嘩的潮水聲,路邊長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樹沙沙作響,掉下幾片枯敗的落葉。

沿著這條下坡的路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到海灘,小時候總能聽到一些傳說,傳說天晴時的傍晚,這片海岸會亮起大片的夢幻熒光。

能一起看到熒光海的愛人,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不過傳說當然是傳說,時微來過這裏上百次,沒有一次真的看見過熒光,這不過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海灘罷了。

時微沒繼續往下走,而是拐了個彎,等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心跳不由自主地停滯了幾下。

建在路邊的獨門獨院的房子,墻壁漆成米色,經過很多年的風吹雨打,一側的墻面已經很是斑駁,陰沉的天空下是灰黑色的瓦片,將這個秋意體現得更為蕭瑟。

時微站在路邊看了很久,然後慢慢走過去,用手推了推院外的鐵門。

門上曾經的大鐵鎖不見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將時微嚇得後退幾步,她連忙看向樓上的窗戶,裏面依然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樣子。

但是窗簾被拉開了一半。

時微盯著那窗戶看了很久,最終將門關好,背著重重的大黑包,轉身離開。

怪嚇人的。

時微沒有回家,而是在旅店住了一晚,將行李放下,第二天早上才又回到醫院。

她路過門口早餐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買了一袋餛飩和一碗粥,拎在手裏。

醫院還是如往常一樣淩亂嘈雜,走廊上所有的人都急色匆匆,時不時有人撞在一起,時微不得不貼著墻根走,這才避開騷亂。

從今早開始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人跟著自己似的,但每每回頭去看,又什麽也看不到。

真是咄咄怪事,時微心想,然後熟門熟路地到了病房門口,正想往裏看,卻忽然被什麽人拉住衣服,生生扯拽到一邊。

時微沒有防備,一時差點摔倒,扶著墻才站穩。

“好啊,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出現?”說話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女人,肩膀和腰一樣粗,卻比時微矮了整整一頭,她伸著肥胖的手指,只差一厘米就能戳到時微臉上。

女人身後還站著一些男男女女,兩個中年男人和另一個女人,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都是時微再熟悉不過的人。

“你老子生病這麽多天,我們卻連你的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女人破口大罵,引得病房裏的人都走了出來,圍在一旁看熱鬧。

時微衣服差點被扯出來,她皺眉看著那些人,怒從心起。

“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哥孤家寡人呢,臨了還得我們兄弟姐妹照顧,養你這麽大就養了個白眼狼?”女人繼續大喊大叫,聲音好像敲響的破鑼,聽得時微頭愈發疼。

“別指著我。”時微低聲說,一把將她手打下去。

“你還來勁了?”女人更是火冒三丈,開始招呼起了旁觀者,“來大家看看,我們祖上造了什麽孽養出這麽個東西,只顧著自己在外享受,有錢出國沒錢回家養老子。怎麽,我是你長輩,說你兩句都說不得了,你好大的威風!”

“姐,都是自家人,別把事情鬧大……”後面的中年男人是上來勸說,被女人一腳踹開。

“滾,你就偏著她,也不看看你這個好侄女是個什麽東西,和她媽一樣,都是個留不住的婊……”

“你說什麽。”一直沒動靜的時微忽然開口,她忽然直立起身體,靠近女人。

女人不得不仰頭才能看到她的臉。

“我是你和你媽一樣,都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女人叉著腰怒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