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條彈幕(第2/6頁)

待到元容回來北魏,他本想彌補元容,可元容就如同皇後的性子一般,剛毅又倔強。

他跟元容之間的關系,早在他先前一次次冷漠中,一次次忽視中,裂開了一道跨不過去的溝壑。

等到皇帝察覺到,想去彌補,想去補償的時候,元容已經長大,不再需要他了。

他是天子,自然不會向元容低頭認錯,就像他從未對皇後低過頭那樣。

既然元容不需要他,他便將對於元容這個兒子的愧疚,加倍彌補在四皇子身上,以此消除內心的負罪感。

直到最近皇帝才恍然發現,他對於貞貴妃和四皇子的偏寵過甚,以至於將四皇子溺愛成了一個文不成武不就,胸無點墨的廢人。

而對於皇後和元容的偏見又過深,以至於漠視了這些年元容受過的苦,遭過的罪,連元容為北魏,為子民的奉獻都完全忽略不計。

前幾日為了迎接太後誕辰,宮裏清查各殿物品,統一規整並陳設誕辰所需之物。

皇帝剛好在皇後殿內喝茶——自從上次七皇子落水,被送去皇後永安殿撫養後,他便時不時借著看孩子的名義,到皇後殿中去坐一坐。

七皇子正在背千字文,他便隨手從殿內的書架上取了一卷千字文翻看,本是想要考一考七皇子,卻在千字文竹冊的夾縫裏看到了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寫著一行清秀的正楷小字——父皇說,若是四弟背下了千字文,便陪他蹴鞠。我已經背下來了,父皇會陪我蹴鞠嗎?

不難猜出這張紙條是誰寫的。

在看到這張紙條時,皇帝的心口酸澀難言,像是被捅出了個窟窿,那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愧疚和負罪感,如決堤般的湧了出來。

醉酒將宮女當做皇後的人是他,釀成苦果,致使夫妻情分散盡的人也是他,但他卻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就將這一切都推責到了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一錯便錯了這麽多年。

皇帝的嗓音十分響徹,微微有些沙啞,繞梁在保和殿內,久久沒有散去。

西燕國師似是也沒想到皇帝會態度如此堅決的拒絕,他愣了愣,又很快回過神來,微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進退有度的笑容:“皇帝陛下,吾等只是轉達吾國君主的原話,至於太子殿下去不去西燕,那自然是由太子殿下做主了。”

說罷,他微微頷首作禮,帶著身旁的西燕使臣退回了宴席位後。

保和殿內的氣氛有些冷硬,仿佛連空氣都結作了冰霜,從始至終都未曾言語的元容,垂著眸,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只是握著酒觥的手掌微微合攏用力。

這畢竟是太後誕辰,西燕國師又這樣說了,身旁的太後打了兩句圓場,方才拍案而起的皇後與顧休休相繼坐回了位置上。

接下來便是苗疆使臣上前祝賀詞,送賀禮了。

皇後往皇帝身側靠了靠,一手撩起衣袂,向前探著身子,似乎是準備拿什麽水果,嘴裏還不忘嘟囔了一句:“總算說了點人話。”

雖然聲音很小,皇帝又在分心聽著苗疆使臣念禮單,卻還是聽到了皇後極小聲的低喃。

皇帝目不斜視地看著殿下的苗疆使臣,似是不經意地擡手從琉璃果盤中拿了一只橘子,隨手剝開橘子皮,掰開一瓣放進嘴裏。

許是有些太酸了,他嘴角一抽,而後將剩下的橘子肉遞到了皇後的面前。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言語,更沒有眼神對視,他的動作行雲流水,看得皇後一愣。

皇帝怎麽知道她想拿橘子?

愣著愣著,就突然想起來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她懷了身孕,特別愛吃酸的,生氣了要吃酸的,開心了也要吃酸的。

皇帝沒事就坐在永安殿給她剝橘子,每次都要先自己嘗上一瓣,越是酸的倒牙的,她就越喜歡吃。

即便後來滑胎了,卻也成了個習慣。特別是情緒一激動,胃裏脹氣難受,就得吃些酸橘子壓一壓才行。

皇後回過神來,看著他手裏缺了一瓣的橘子肉,似是想起了什麽,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著,到底是沒有伸手去接。

當年若不是皇帝答應來陪她,卻中途轉而去了貞貴妃的宮殿,她大抵也不會因為永安殿夜裏走水,被大火燒斷的房梁砸中,導致滑胎小產。

當年若不是皇帝醉酒後,到永安殿強迫了她身邊情同姐妹的宮女,宮女就不會吞金自盡,元容也不會出生在一個被親生父母嫌棄厭惡的環境裏,背負著不該背負的罪惡長大成人。

倘若這一切背後的始勇者是貞貴妃,那皇帝就是貞貴妃手裏最好用的利刃,斬斷了她的傲骨,斬斷了她的情絲,讓她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又讓她視若親子的元容苦了這麽多年。

皇後正要往後挪開身子,與皇帝保持開距離,卻感受到一道強烈而灼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