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條彈幕(第3/4頁)

但顧佳茴不明真相,她聽著貞貴妃這樣說,更是加深了她對顧休休的恨意。

就算她從始至終都只能做妾,可那本質上也有不同,她本來能以清清白白之身,光明正大的入府為妾。

可現在的她早已被毀了聲譽,又聽信了甜言蜜語,跟四皇子生米煮成了熟飯,如今身處被動,進府為妾之事也被耽擱下來,一直沒個動靜。

就算退一萬步講,事後顧休休有幫她挽回聲譽,但對於顧佳茴而言,那也是顧休休虧欠她的——要不是顧休休帶她去采葛坊,又將她丟棄在屋子裏,獨自一人逃跑,她怎麽會失了清白名譽。

貞貴妃似乎是觀察到了顧佳茴的表情變化,她勾唇笑了笑,嗓音溫柔:“說起來,本宮與你母親還是舊相識。”

顧佳茴聽聞此言,倏忽擡起頭來,眸中顯露出一絲驚詫:“貴妃娘娘您是金枝玉葉,自小在洛陽城中長大,而我娘在軍營……”

她到底是沒能將‘為妓’兩個字說出來,只是抿了抿唇:“您怎麽會認識我娘?”

“自然是認識了。你娘當年是戶部尚書之女,與本宮曾是手帕之交,怎能不相熟呢?”

明明貞貴妃說的每一個,顧佳茴都能聽懂,可真正連在一起時,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明白了。

她娘明明是軍營中的妓子,僥幸被她父親驃騎將軍看重,洗脫了賤籍,跟隨她父親南征北戰。又怎麽會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什麽戶部尚書之女?

更何況,若貞貴妃所言不假,為何這麽多年以來,她娘從未與她提及過自己的身世?

顧佳茴的臉色有些難看:“娘娘怎麽能確定我娘就是戶部尚書之女?”

“不會錯的,你跟你娘少時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本宮又怎麽會記錯呢?”貞貴妃一臉憐惜地看著顧佳茴,輕聲道:“若是你不信,可以向人打聽打聽,當年戶部尚書一家的慘案。”

見貞貴妃說的如此篤定,顧佳茴反而有些不確定了。她娘在她眼中,就是個神經質一般的存在,是個偏執的瘋子,是個恐怖的惡魔,只有在她爹面前時,才會露出溫順的一面。

而其他時候,對她動輒是打罵教訓,日□□著她抄寫《女戒》。從她小時候有記憶開始,便每一日都在喋喋不休地重復一句話——全天下的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娘告訴她,不可以對男人交付真心,不可以愛上任何人,男人只會讓女子變得不幸。

那時,她聽得似懂非懂,只記住了每次挨打時的痛苦和折磨。

她娘也從未提及過任何身世與過去,她便聽著旁人的風言風語,才知道她娘出身軍營妓子,而她的身份也一樣卑微低賤,甚至不被顧家承認。

後來在平城那一戰,她爹和她哥哥都戰死在了那裏,而她娘也不知去向,大抵是被胡人殺死了,又或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徹底瘋了,便也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對此,顧佳茴並無悲傷,只覺得解脫了。她總算不用再被母親鞭撻辱罵,總算不用再餓著肚子受訓抄寫《女戒》,總算不用聽那瘋子喋喋不休訴說天下的男人有多可惡。

說起來,顧佳茴也不理解,倘若她娘真的那樣痛恨男人,又為何要給她爹做妾,為何在她爹面前永遠是一副溫柔似水的模樣。

顧佳茴咬了咬唇,問道:“若娘娘所言是真……我娘為何會從戶部尚書之女,淪落為軍中營妓?”

貞貴妃聽到這聲問話,倏忽嘆了一口氣:“唉!幾十年前,你外祖父礙了旁人的眼,被顧家老侯爺檢舉,道是你外祖父挪用了修水壩的銀兩,又貪墨愛財,將皇上撥給邊戎將士的軍糧和盔甲貪汙,倒賣給了敵國……”

“先不說貪汙之罪本就是重罪,又有通敵叛國之名扣在你外祖父的頭上,自然是有口難辨。最後你外祖父被處以淩遲死罪,家中郎君發往邊塞苦寒之地,女眷沒為娼妓,或下發為奴。”

“本宮念舊,後來著人打聽過你家人的去向,發現除卻你娘還活著之外,家中郎君都死在了發配的路上,女眷也是受盡折磨,屈辱而亡。”

說著說著,貞貴妃似是說到動情之處,竟是止不住掉了一行清淚,雖掩在那帷帽之下,卻也讓顧佳茴看清楚了擦拭眼淚的動作。

顧佳茴如遭雷劈,神色呆滯,視線不知落在何處,怔怔看著遠方。

她的外祖父……是被顧家老侯爺檢舉?

也就是說,她娘本該是出身名門大戶的嫡女,而她也本該出生在富貴之家,身世顯赫,有母族依傍,被眾星捧月的嬌養到大?

可那戰死沙場的老侯爺,在他活著的時候,為鏟除異己,將她無辜的外祖父扣上了貪汙通敵之罪,令她外祖父受千刀萬剮之刑,令她族人盡數慘死在外。

顧佳茴沒想到,她如今一切的不幸,竟都是她顧家的祖父給她帶來的。那滅頂之災,家破人亡,活生生將她母親從一個大家閨秀的士族女郎,逼成了偏執敏.感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