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怎麽看?

聽見動靜的馬冰扒著船窗探頭一看,正好目睹季芳被拖走。

後者似有察覺,擡頭四目相對時羞憤欲死,終於放棄掙紮,滿面絕望的被拖走了。

對於心懷愛慕的青年而言,人生最不能接受的痛苦莫過於在心上人面前丟臉。

更何況,這份恥辱還來自於假想的情敵……

小型畫舫的船艙內部不算寬敞,跟著來的霍平和其他人跟馬冰打了聲招呼,暫時留在岸上。

謝鈺上了船,馬冰驚訝道:“怎麽是你?”

按照輪值的話,他今天不應該在北城巡街嗎?

而且來得也太快了,這點時間完全不足以從錦澤到開封城內跑一個來回呀。

謝鈺避而不答,徑直去看那屍體,“情況如何?”

正事當前,馬冰不再糾結他為什麽來得這麽快的問題,將剛才自己的發現和推斷說了一遍,“已經派人去叫管事和船夫,應該快到了。”

謝鈺點頭,也去看了看那出血的位置,“做得很好。”

兇器能說明很多問題,比如說兇手的力氣,手掌的大小,某些特殊的身體特征,更甚至於查清來源就找到了兇手本人。

所以尋找兇器往往是斷案的首要任務。

圓形傷口並不罕見,現在謝鈺馬上就能數出好幾種兵器,但在普通生活中就寥寥無幾了。

他想了下,“發簪?”

可馬上又搖頭否定了。

馬冰道:“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你看他衣服的破洞邊緣非常整齊,如果是發簪之類,應該會有撕扯痕跡的。”

畢竟是往頭上插的東西,雖有尖頭,但其實頂端非常圓潤,不然可能大家每天梳妝打扮時都會血濺當場。

去刺脖頸或眼睛這類脆弱的地方倒還好,可現在天氣將熱未熱,水邊更涼,死者至少穿了兩層衣物,想要刺破衣服進而戳穿心臟就有點懸。

謝鈺的眼睛在船艙內溜了一圈,最終鎖定在一個位置,“燭台。”

“對,”馬冰指著另一邊空蕩蕩的櫃子角落道,“這裏原本應該有一個燭台,但是現在不見了。”

很有可能兇手用它行兇後順手丟入湖中。

船艙正中是四角方桌和四把椅子,供遊人玩樂用餐,船艙稍稍向內的右手邊則是一面櫃子,內置各色雜物。

擺了這幾樣家具之後,本就不大寬敞的船艙已經沒剩多少空間了。

馬冰指的是櫃子最右側一個細高狹長的格子,空的,左側格子是兩只折疊的燈籠罩子,正上方擺著幾根替換蠟燭。

為了方便客人使用,各色物品俱都分門別類擺放,比如說櫃子正中央的幾個格子放的就是文房四寶,顯然預備才子才女們一時興起揮毫潑墨;盡頭以固定的銅盆架為中心,則是許多手巾、香胰子、手脂等。

以此推論,右側這幾個格子放的應該都是照明相關的物件。

那空格子被擦拭得很幹凈,並沒有多少灰塵,但底板上卻有明顯的陳舊的摩擦痕跡,大致呈方形。

由此可以推斷,這裏曾經長時間擺放一樣頗有重量的物件,而且這件物品還會經常被人拿出來使用,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斷地拿出、放回,才會在堅硬的木板上留下清晰的壓痕。

試問生活中什麽東西會被如此頻繁地使用呢?

再聯系格子的高度,痕跡的深淺,以及擺放的位置,答案呼之欲出:

燭台。

而恰好為了插住蠟燭,燭台尖端極其鋒利,威力絲毫不下於正經兵器,體小力弱的女子也能輕易用它傷人。

謝鈺點頭,絲毫不掩對馬冰的贊賞,“你確實該領雙俸。”

馬冰迅速接口,一本正經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事關銀子,容不得謙虛。

謝鈺表情有一瞬間非常難形容。

見慣了周圍的人以謙遜為美,忽然冒出來這朵奇葩,著實令人難以招架。

但這種剝除一切不必要的推拉直接展露出的真實想法……感覺還不壞。

謝鈺甚至覺得,如果世上所有的人都像此刻的馬冰這樣坦誠率直,或許他就不會那麽討厭與人交際了。

於是他看著馬冰,意有所指道:“願你一直這樣坦率。”

馬冰一怔,笑眯眯道:“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個秘密?便是大人自己也不敢保證一定對他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吧?”

謝鈺早知她擅辯,開口時就沒指望得到什麽答案,此刻聽了在這些,也不算失望。

燭台麽……

那麽兇手可能是臨時起意殺人,不然應該會自己準備兇器。

不過這也只是他們現在的推測,究竟是不是,還要等稍後仵作仔細核查才能下定論。

桌上有梨圈兒、杏脯、虎皮核桃、桑椹等六樣幹濕果品,茶壺半滿,茶杯倒扣。

因乘船難免搖晃,為防濺水燙傷,茶壺內從來不會倒滿,只看數量多少,並不能斷定究竟有沒有人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