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圍刹那間安靜下來,南音只聽見自己因劇烈動作而變得急促的心跳,隱約還能看見有仆從作出跪拜的動作。

趙斂冬不知瞧見甚麽,猛地停下,低聲催促她趕緊俯首。

掃過亂糟糟的屋子,玉靈長公主道:“太妃娘娘,不知可否同我說說,府裏是有甚麽不妥之處,叫您發這樣大的怒火?”

陛下難得來參加她的文會宴,才看過了小郎君們做的詩和文章,玉靈長公主想帶人往裏面去歇息,沒想到竟碰見這麽個鬧騰的場景。饒是她當女冠後性子寬和了許多,也容不得別人在自己府裏這樣放肆。

嘉太妃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這會兒也沒緩過來,便由身邊嬤嬤代答:“趙家三娘子出言冒犯太妃和先皇祖,太妃下令掌罰,趙娘子卻拒不領受,當場大鬧,太妃正派人捉她。”

聽到是趙家,玉靈長公主心裏大致就明白是為何了,指著趙斂冬所在問,“那另一位又是何人呢?”

“是慕二娘子,太妃本只是傳這位娘子問話,趙娘子無令而來,還詆毀太妃,所以太妃才有此大怒。”

玉靈長公主愣了下,問是哪個慕家,嬤嬤便說出慕懷林的官號,叫她下意識往外邊看了眼。

真是巧了,先前陛下讓她在宴上照看一位小娘子時,她就足夠吃驚了,正想著是什麽樣的仙子讓她們這位陛下動了凡心,轉眼間竟就見到了本尊。

看陛下也沒有要進來的架勢,應是這時候不好出面,倒方便了她來打探。

招手道:“你們二人,過來。”

趙斂冬沒了桀驁不馴的氣勢,帶南音慢吞吞走來,倆人的手這時候還牽著。

仔細掃過南音全身,玉靈長公主心道好一位標致的美人兒,面上淡淡道:“你們是如何冒犯了太妃,自己說說罷。”

趙斂冬剛要張口,被南音稍稍用力一握,話到喉間又咽了回去,便聽南音開口解釋,“起因在我不懂規矩,冒然請趙娘子陪我一起見太妃。因一些陳年舊事,二人又有些誤會,趙娘子心直口快,許是因此惹了太妃不悅。不過說到冒犯太妃甚至皇祖,我可以作證絕無此事。太妃娘娘方才氣得狠了,應是聽岔了。”

她又說了幾句,話語間避重就輕,絕口不提趙斂冬說的那幾個敏感字眼,當著嘉太妃的面顛倒黑白的勇氣讓所有知情人暗暗咋舌。

玉靈長公主宮裏活了這些年,如何聽不出她話裏掩飾了部分實情,心想,還是位有情義有膽略的小娘子。

果然,嘉太妃瞪大雙目,“胡說八道!我絕無可能聽錯!”

“是嗎?”玉靈長公主道,“還請太妃細說。”

那句話如何細說得,嘉太妃自己都覺說出來不堪入耳,繃著臉道:“總之這二人我定要狠狠地罰!玉靈你也不能攔。”

玉靈長公主笑意微斂,“太妃是長輩,這兩人還是年輕不知事的小娘子,說話許是讓太妃不愛聽,但也沒必要和她們斤斤計較。再者,她們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女兒,太妃就算不給我這個宴會主人的面子,也要顧及人家家中長輩的想法。”

末了語氣一緩,“她們既然沖撞了太妃,定是有錯的,我帶人去訓誡一番,可好?”

嘉太妃在長安城的地位,說高可高,說低可低。她出身不大好,只占了個輩分高的優勢,又有誠王這個兒子,平時端起皇祖太妃的架勢,也能唬些人。

但在真正的皇親國戚這兒,她的面子就不大夠用了。

可以說除卻崔太後和皇帝,其他人都不怎麽被玉靈長公主放在眼裏。

她現下還能客客氣氣地說話,若是嘉太妃執意要在宴會上鬧事,恐怕就不會是現在的笑臉了。

嘉太妃清楚其中的道理,一口氣哽在了喉間不得發泄,硬邦邦道:“她們冒犯皇祖,自該由我來教訓。”

玉靈長公主輕輕嗤笑一聲,“若是說以皇祖的名義,那邊還站著一位更名正言順的主兒,不然太妃去問問,看陛下怎麽說?”

她指向綏帝的方向,場中人也下意識都看了過去,只可惜隔得太遠,只隱約看到侍衛仆從環繞,生人莫近。

嘉太妃登時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鵪鶉,再發不出聲兒來。

她和綏帝皇祖父同輩,按理來說是輩分極高的長輩,可是……她畏懼綏帝,更加忘不了綏帝當初從觀中回宮,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斬殺玉妃和玉妃之子的場景。

“……罷了。”好半晌,她道,“我年紀大了精力不行,你代我訓誡她們二人也好。即便是年少無知,也該知道甚麽話能說,甚麽話不能說。”

“太妃寬宏大量,這是原諒你們了,還不謝過太妃?”

趙斂冬立刻和南音低頭,說多謝太妃娘娘。

嘉太妃臉色難看,再不願在這裏多待,竟直接離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