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惠寧大長公主的話兒,嘉太妃到底聽進去了。挑挑揀揀一年,誠王的續弦著實難找。

相比於未出閣的小娘子,誠王年紀有些大了,稍微門楣高些的都不願嫁過來,畢竟除卻年紀的問題,整個長安城都知道嘉太妃的厲害,這可不是位好相與的婆母。

和離過的女子,嘉太妃瞧不上,好不容易看上了,誠王那兒又不願。

拖沓一年,嘉太妃想抱孫子的心越發急切。

說起來,惠寧大長公主推舉的這位慕二娘子確實合她心意,美貌賢淑,溫柔乖巧,出身不上不下,雖是嫡女卻不得家中寵愛,若前去提親,想必不會有甚麽阻礙。

至於眼疾不眼疾,尋常人家可能在意,於如今的嘉太妃而言著實不算甚麽。

待大長公主離開,嘉太妃又傳那婦人來細問了好些問題,得到的答案都沒什麽不滿意的,於是當夜在誠王歸府時,就和他提起了此事。

她先把小娘子的家世出身道了個清楚,然後說:“我也是偶然得知這位慕家娘子,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些年在後娘那兒不知受了多少磋磨,先前的婚事也被奪了,如今家裏正在給她相看郎君。論身份配你自是不夠的,不過我們府裏也無需甚麽貴女來點綴門楣,緊要的是性情好,能得你喜歡,你看著如何呢?”

嘉太妃了解誠王,她這兒子心腸軟,生來就有顆濟世救難的心,不然也不能被之前的趙氏拿捏那麽死,所以故意把人家小娘子說得可憐些。果不其然,向來對這些沒甚麽反應的誠王踟躕了下,“您看著辦罷,若是相中了,直接定下就是。”

他眉宇間有股沮喪,估摸又受甚麽打擊了,徹底心灰意冷,終於松了口。

嘉太妃喜笑顏開,“哪兒能這樣草率,明兒我托人找個由頭引我去慕家見見這位小娘子,若果真和人說的一樣,便令你們二人見見,能合眼緣,就定下這親事。”

誠王一應說好,面對這位掌控欲極強的母親,他如今很難有太強的反對之心。

正準備回房時,他想到今日在同僚中所聞,忽然轉身問,“母妃和衛氏那邊沒了聯系罷?”

“自然沒有。”嘉太妃訝異,“陛下都登基三年了,怎麽還問這個?”

當今綏帝在先帝眾皇子中序齒為二,衛氏則是當初三皇子母妃的家族。

衛家手握重兵,是三皇子的有力倚仗。所以那會兒作為太子的綏帝險些被玉妃及其所出的四皇子戕害時,三皇子依舊能安然無恙。

後來崔家和玉家鬥得水深火熱,叫三皇子也起了些心思,私自做了些小動作,可惜不夠聰明,被綏帝發現。因罪不至死,也未能釀成大錯,所以綏帝一登基就給了他一個親王稱號,趕去了千裏之外的荒涼瀾州。

衛氏為保全家族,主動上交兵權,衛家軍則被綏帝打散分入各部,按理來說已經徹底沒了威脅。

嘉太妃原先和宮裏的衛氏關系不錯,時常走動,待衛家出事後就再也沒見過衛家人。

誠王掃過緊閉的門窗,“壽王不見了,瀾州的觀察使傳訊說,兩個月前壽王忽然就消失無蹤。陛下遣人去查看,如今已經過去大半月了,派去的特使也毫無音訊。”

嘉太妃經歷三朝風雨,迅速明白過來,恐怕壽王不是消失在了瀾州,而是瀾州那邊脫離了朝廷的控制,“陛下要出兵?”

“那倒沒有。”誠王搖頭,“局面未明了,陛下不會輕易出兵。再怎麽也要等過了這個年關,春日回暖了再說。只是這段日子會有許多人盯著衛家,母妃可千萬別犯糊塗和他們牽扯上了。”

嘉太妃連說不會,“這些事情我還是明白的,只你在朝堂當心,萬一真有戰事,也不許當出頭鳥,切莫說甚麽要領兵的話,我就你這一子,別叫我不得安眠。”

誠王神色一滯,熟悉的窒息感撲面而來,須臾又自嘲一笑,“母親多慮了,我已經不是二十歲的熱血小郎君,如何有這等勇氣。我會好好待在長安,侍奉您。”

說罷沒再看嘉太妃,大步邁入無邊的夜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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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太妃行動迅速,翌日就尋了和慕家時常走動的參知政事夫人,將緣由一說,叫參政夫人立刻表示理解。

“真是巧了,前些日子相語也托我給那位二娘子看是否有合適的郎君呢。”參政夫人見嘉太妃神色便知她在想甚麽,含笑解釋道,“不瞞太妃說,相語先前因著為妾這事,心底確實存了怨氣,但也是沖著溫氏,和那二娘子幹系不大。這次因笙月任性攪了人家好好的婚事,相語也心存愧疚,所以想好好彌補她。”

參政夫人和雲氏是手帕交,向著雲氏的話兒只能信三分,嘉太妃心裏明鏡般,面上含笑道:“如此倒是正好了。”

參政夫人說是,“其實我也沒瞧過她家那位二娘子,小姑娘得了眼疾內向靦腆得很,不怎麽見人,不然相語早就想帶她去參宴多露露面了。擇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帶太妃去慕家坐坐,還能幫著參謀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