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綏帝與南音伴夜色行走時,林錫全英二人就遠遠墜在其後,有一種想要靠近些看清楚的沖動,又不敢付諸行動。

陛下原先興致不高,遇見慶州伯等人後更是心情不佳,一刻鐘前不知看到甚麽,忽然大步朝某處走去,且不允許他們跟著。

林錫好容易止住震驚,偷偷尋了個角落觀望,發現陛下竟是走向了一位小娘子。

可惜隔得太遠,即使是目力出眾的林錫也看不清那小娘子面容,一時好奇得抓心撓肺。

“你整日跟隨陛下,竟連他單獨識得了哪家小娘子都不知?”全英睨他,數落林錫沒用。

林錫很不服氣,“全總管還服侍陛下起居,難道就摸清了陛下的心思?”

說完倆人對視一眼,又別開,暫時放下置氣,小心和前方保持距離。

長安城的十二街,每條街都有不同。一路行去,經過的有酒水鋪子、珠寶鋪、香料鋪……各式各樣,但南音和琥珀都沒有再為之停留。

她們本就是出來閑逛玩樂的,不為買東西,手中有兩樣吃食就夠了。綏帝呢,對這些更不敢興趣,一個眼神都不曾投去,所以幾人就這樣走了兩條街,竟沒有做任何事,話也沒說幾句。

時辰長了,琥珀見這位陌生的郎君依舊無聲跟隨著她們,不由納罕。

本來以為娘子就夠靜了,沒想到這位更沉默,連一個多余的字都沒說過。

只是,一直這樣跟著是甚麽意思?

她想悄聲問自家娘子,又擔心這位郎君聽見,心神外遊,不知不覺就領偏路走到了一間酒樓前。

正是此時,酒樓中走出一行著襕袍的男子,年紀不一,和他們擦肩而過時,其中一人多往這邊看了眼,頓時雙目睜大,不可置信地呆住,“陛下”二字還沒出口就被咽回了肚裏,迅速三步作兩步走來,“公……公子?”

隨著他的動作,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綏帝的存在,俱是震驚不已。

竟是只能在道觀和皇宮見到的陛下?!

大驚之下,一群人如流水般匯聚而來,不知不覺就把南音二人擠去了外圍。

琥珀踮腳張望,發現一個都認不出,可是每位都顯得氣度非凡,和尋常百姓大不相同。

再看正中的青袍郎君,突然被人簇擁也不見局促,微微頷首說了句甚麽,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陣仗。

和方才無言跟在她們身側的模樣不同,這時候的他,有種生來便立在高處、不怒自威的氣勢。

琥珀忍住那點莫名生出的敬畏,小聲道:“娘子,那位郎君身份好似很不一般。”

南音嗯了聲,並不怎麽驚訝,早在山中偶遇的時候她就有所感覺了。

如今事出突然,他身旁擁著這麽多人,恐怕也不好道別。

她僅思考了幾息就道:“既然他有熟人相聚,我們先走罷。”

琥珀噢了聲,幫南音扶正剛才被擠歪的帷帽,準備和她無聲離開。

倆人剛往外踏了一步,余光未曾離開過她的綏帝立刻就看了過來,不顧幾位臣子驚訝的神色,撥開人群大步朝她走去。

他其實並沒有想好要做甚麽,只是下意識跟隨她走來,直到站在南音面前好片刻,被她疑惑地喚了一聲,才些許回過神來。

面前人沒答話,南音掀開一絲帷帽,又問:“公子?”

“我姓李,單名洵,字少章。”綏帝終於出聲。

他低眸看來,像是在隔著帷帽和南音對視。

南音明白了他的意思,頷首輕聲道:“我姓慕,名南音。”

“嗯。”綏帝還想說甚麽,又覺甚麽都不合適,最後只道,“今日不便,改日再聚。”

“好。”南音對他作別,“李公子,先告辭了。”

她實在不習慣旁人的注視,而此刻因為綏帝的存在,已經有太多人朝她投來了打量的目光,雖然其中有大半都被他擋住了。

看出她的心思,綏帝沒再挽留,擡手把那袋烤板栗又送還給了她,南音也沒在意,接過紙袋就略顯匆促地離開了。

直到走出那條長街,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徹底消失,南音輕輕舒出一口氣。

她垂首往懷中看去,一時怔住,烤板栗已全被剝好,都是一顆顆圓潤的果肉,想來是他行走間無聲剝好的。

琥珀尤在猜測綏帝身份,“看起來也是位官宦子弟,身份定不低,說不定還沾著甚麽皇親國戚。”

她純粹是小女孩兒家的好奇心,不帶任何目的,像當初知曉韓臨的身份後,也只是驚訝了下。

南音安靜聽著,最後在琥珀期待的目光中若有其事地點頭,回答道:“都有道理。”

說了和沒說一樣。琥珀不高興地撇嘴,嘟噥說了兩句娘子敷衍自己,很快就被街市其他有趣的東西吸引注意,蹦蹦跳跳起來。

夜間遊玩的這點小插曲完全沒影響二人心情,和之前一樣,牽手同行,碰見感興趣的討論一番。如此又過兩刻鐘,夜市即將結束之際,漆黑的天幕忽然落下幾點淡芒似的東西,起初很小,過會兒變大了,才發現竟是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