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沒兩息,她當真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叫紫檀手足無措,慌亂安慰。

論資歷,紫檀絕沒有琥珀在娘子身邊待得久,她不過是五年前被賣進慕府又被青姨要進南院的侍女,青姨和琥珀卻是從娘子繈褓時就陪著她了。

那些往事,紫檀略聽過一些。

聽聞娘子的母親才是郎主原配,為郎主留下一兒一女後病逝,如今的夫人雲氏原為府中貴妾,在前主母溫氏離世後被扶正。

除此之外,另有小道消息傳,郎主和如今的夫人雲氏才是青梅竹馬,情誼極深,當初若非長輩指婚,絕不會另娶他人為妻,更不會叫雲夫人自降身份為貴妾。

溫夫人本就是遠嫁,一直因出身商賈被人暗暗說道,又不得夫君寵愛……這大概就是她積郁成疾、早早病逝的原因。

不同於那些對南院避之唯恐不及的侍女,紫檀入院後就極為安分,待娘子亦很忠心。見琥珀如此,她取出帕子給人拭淚,絞盡腦汁道:“青姨不是說了,那慶州伯府上本也算不上甚麽好人家,承祖蔭襲的爵位罷了,已經快要沒落了,那位二公子更是至今沒個功名,大娘子搶就搶了,也算不上甚麽壞事……”

這實在算不上安慰,自欺欺人還差不多。

果不其然,聽這話後琥珀哭得更厲害,叫紫檀懊惱自己嘴笨,還想張口,耳朵一豎聽見了院門動靜,忙湊到窗前,推開院門的不是管家和郎主又是何人?

她忙提醒琥珀,倆人迅速收拾一番,一人往外迎去,一人去稟告南音。

……

這是慕懷林第一次踏足女兒南音的居處,坐落於慕府東南一隅的院落不大不小,被打理得井井有條,冬雪亦不掩幾抹翠色,平添雅致。

屋內香霧辟寒,花鹿紋錦屏作隔档,將暖意留在這方天地,別有一番巧思。

他是個雅客,一見這番布置目光不免多流連幾分,直到熱茶奉上,輕輕的一聲“爹”讓他思緒回籠。

“坐罷。”慕懷林出聲,南音便在鄰座坐下。

身居官位多年,慕懷林自有股威嚴,下人見之敬畏,此時目光略帶審視,看著眼前甚少見面的女兒。

嫻靜,知禮,美麗。

他不怎麽關注南音,平時也就年節見一見。前陣子解除婚約時傳過她一次,當時有事商議,不過草草幾眼,如今仔細打量,才發現她竟有如此容色。

“閑來無事走走,途徑這兒,便進來看看你。”慕懷林道,“近日天寒,可有什麽缺的?只管叫人報去。”

南音說是,“冬衣和炭早就發了,並不缺什麽,多謝爹關心。”

“那就好,你母親是個周全人,只是近日府裏忙,她整日裏轉,不得閑暇。前日還特意與我說過,就怕忘了你這兒。”說到這兒,慕懷林頓住,有一瞬沉默。

府裏近日忙的什麽,父女倆都心知肚明。南音剛退了親,先前的未婚夫轉眼就要成姐夫,這事說起來荒唐,偏在慕家發生了。

眼下南音神色平靜,依舊恭順有禮,叫慕懷林神色緩了三分。

他不喜南音的母親溫氏,畢竟二人毫無感情,純粹是因長輩恩情硬生生湊作了一塊兒。雲氏不因此放棄,反而甘願自降身份為妾,這份情誼讓慕懷林一直待雲氏和她所出的女兒笙月百依百順,寵愛萬分。

然而就是這樣的笙月,在他任黔中道巡察使,離開長安辦差後的一年內,和妹妹南音的未婚夫婿攪在了一塊兒。

所以,近日慕懷林也時常冒出這種想法,是否自己待笙月縱容太過,才讓她做出這等有辱門風之事。

南音道:“爹和雲夫人多慮了,南院人少,其實沒什麽需操心的,吃穿等一應供應也不曾少過。”

她答得客氣,慕懷林無從開口,氛圍一時凝住。

南音生性喜靜少言,也沒怎麽和這個父親打交道,但平日青姨經常教導她與慕懷林、老夫人這等長輩相處時,萬不可拿平時待人的樣子,沒話說就把人晾在一邊。

她想了想,慢聲道:“不過有一事,倒確實想拜托您。”

回憶青姨的話兒,續說:“聽聞您那兒有一種宣紙,用桑皮制成,紋細紙長,極適作畫,外邊鋪子難得,不知女兒可否要一些?”

慕懷林頷首,“這有何不可,我現就著人去搬來。”

吩咐罷身邊人,他問:“南音擅畫?平日還有什麽喜好?”

“算不得擅長,喜歡罷了,也好打發時間。”南音道,“閨中多暇,調香弄脂、寫字作畫,多少都學了些,只是皮毛而已。”

說完還奉承了句“不比爹公務繁忙,仍能練得一手好字”。

慕懷林含笑,亦回誇了幾句。南音素來緘默,他不怕她口出埋怨,只擔憂她什麽都不肯說,如今開了口,便有釋然的意思。

再觸及那雙覆著白翳顯得霧蒙蒙的眼,即便再如何不喜她的母親,心也柔了幾分。